别让他多心。
她这话说的隐晦,刘筑全却也听懂了,无奈之下只能叹了口气,又折回去将伞拿走:“我说小祖宗,你要是方才在里头能有现在这么十分之一的细心,也不至于跪在这啊。”
朝汐笑了笑,没答话。
刘筑全也走了,朝汐哈出一口白气,檐下的小太监总不能跟她闲话家常,就算她不要命了人家还要脑袋呢,百无聊赖,只能仔细琢磨起这方才桑檀所说的南珂罗同意退兵一事——先是匕俄丹多提出柳相与南珂罗有所勾结,紧接着后者就同意退兵,这未免也太巧了。
柳相里通外国,其目的无非是想要把桑檀这个小皇帝赶下去,然后辅佐新君即位,这点很容易就能想到,可是南珂罗为什么这个时候提出退兵,让桑檀割让城池?
刚才桑檀提到太后是南珂罗人,而他自己又是太后生出来的,如此看来南珂罗攻打大楚,倒是有点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感觉了。
之前她并不知晓当朝太后是南珂罗人,对于他们兴兵来犯尚能理解,无非就是觊觎大楚的财物之类,可如今既知晓了此事,再怎么看来也理解不了了。
柳相是先太后的哥哥,桑檀是当今太后的儿子,柳相看不惯自己妹妹情敌的儿子做了皇上,于是便里通外国做了叛臣,一心想要把小皇帝弄死,这个很好理解。
可是太后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母族带领着军队去攻打自己儿子的江山,她还不出来说句话?
怎么想的?
“要不这儿子不是亲生的。”朝汐心里暗戳戳地想,“要不,就是她也想把这儿子弄死。”
雪越下越大了,朝汐被身上冻人的盔甲隔着中衣冰着,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在楼兰的时候,匕俄丹多和容翊在谈论朝老将军身死真相的时候,是不是就提到过......太后?
南珂罗举兵来犯,太后未曾出面说过一句话,柳相里通外国,通的正好是南珂罗,怎么会那么巧?
这个太后......好像是被当作俘虏带回大楚的吧?
她身后,梧桐伸出来的一叉枝桠被大雪折断,一声脆响落在地上,从十数丈的高空跌落在地,彻底摔了个香销玉殒。
她心里一惊。
桑晴是被窗外雪断残枝的声音惊醒的。
朝汐彻夜未归,桑晴在京郊大营的帅帐里等了半宿,靠在榻上迷糊了片刻,可竟是些光怪陆离的噩梦,闹得她心里更不安稳了。
桑晴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冰冷的恐惧,像是被人用一团雪球猛地塞住了胸腔。
帐外天光渺渺,透过帐帘闪开的缝隙,满地的积雪映得光亮一片,巡逻的士兵脚下步踏在雪地上的声音一阵阵传入耳中,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鼓膜上,桑晴等不下去了,从榻上起来径直往门口走去。
72.疑心
刚出帅帐,就见朝云一脑门官司的样子冲自己跑过来。
“朝云慢点。”桑晴喊她,“怎么了?”
深冬的冷风里,小丫头跑出了满头的热汗:“殿下不好了,宫里传出消息来,说昨个夜里将军和皇上不知怎么吵起来了,皇上龙颜震怒......”
桑晴的瞳孔蓦地一缩。
不过片刻,属于朝汐的那匹宝马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郊大营,顶着风雪往护国寺的方向去了。
第二天一早桑檀就起来了,今日并不是朝会之期他原本不必起得这么早,不知道是不是肝火烧得太旺,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刘筑全撩开幔帐的时候还在他的嘴角看到了个大火泡。
觉没睡好又起得太早,导致胃口也不怎么样,胡乱应付了几口就叫人撤了下去,这下子闹得桑檀整个人都是晕的,头重脚轻,还没走几步便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刘筑全不愧是御前的人,眼头活得很,见状连忙赶了过来给桑檀揉按,手上边揉着,嘴里也没耽误:“陛下可是头晕了?上回观静大师送来的凝蔚香还有呢,一会奴才就去取来给陛下点上,听大师说,这香凝神清心的功效极佳,陛下上回用了不也说好吗?”
桑檀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随后又默了片刻,问道:“今儿个是十五了吧?宝华殿那边的法事怎么样了?”
桑檀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老爹天宁皇帝的影响,对于神佛一类极其迷信,每逢初一十五的大日子总要去护国寺请了观静大师前来做法,既可以为大楚祈福,又能给桑檀讲经。
刘筑全忙道:“陛下放心,观静大师那边一早就准备好了,想来再有半个时辰也就结束了,奴才看陛下眼底有些微微地发红,不如等法事结束后将大师喊来,为陛下诵一诵经文,也好静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