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他轻声呢喃道,“你的母亲吗……你的母亲早就死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着谁,只可惜这间屋子里,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朝汐在京郊大营已经睡了三天了。
这三天里,桑晴竟然一次都没有派人来找过,这让朝汐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杀父之仇不可报,叛国之贼也不可做,自己心里总窝着一团火指不定哪会儿犯病了就能喷出来,与其伤了桑晴,倒不如让她把火撒在军营里这帮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身上。
第三天,夜已经深了,朝汐刚喝完药躺下,虽然她也一直在按沈嵘戟的方法扎针,可也毕竟只是缓解,并不能根治,就在她有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时候,宫里突然来人了,连夜传朝大将军入宫面圣。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和扎针起了反作用,朝汐额角的青筋突然跳了起来。
朝汐来不及多想,匆忙披衣而起,一出帅帐便惊讶地发现桑晴正在外边,忘淮也跟在身边,两人看样子像是去而复返一般,忘淮手里抱着个带着暖炉的食盒,身后雪地里的脚印走了一遍又一遍。
这几日她心内郁结不愿意回府,更不太想看到桑晴,于是便让朝云送消息回去,只当是让桑晴以为自己军务繁忙抽不开身,兴许她过两天等不到人也就回公主府里去了,只是没想到今日桑晴竟然过来找她了。
“小姑姑?”朝汐愕然道,“你……你怎么来了?”
桑晴笑了笑:“军营里的床铺太硬,我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朝汐心里一阵酸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来。
忘淮将怀中的食盒打开,里头放了一碗热热的药茶,桑晴将茶碗拿出来递给她:“要进宫是吗?你要是还不肯穿裘,那就喝点热的,多少能暖暖。”
朝汐:“……”
她心里堵得慌,这几天挤压的愤恨又涌了上来,看着桑晴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她在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朝汐将茶碗接过来一饮而尽,还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桑晴已经快要冻僵的手指,而桑晴好像被针扎了一样,飞快地缩了回去,随后若无其事地将碗放回去。
朝汐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一黯,心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又不是她的错,干什么在这折磨两个人?等从宫里回来就说清楚。”
桑晴有些放心不下,有殷殷嘱咐了她几句,让她千万别抢一时口舌之快,跟皇上争脾气与义气云云。
朝汐一一点头应允。
营门外还有宫人在催,朝汐不好再耽搁,她深深看了桑晴一眼,在她的眉心落下重重一吻,随后快步离去。
京城的冬夜里相比西北来说,霜露更重了些,朝汐本就有些昏沉的头被风冷突兀地一吹,针扎似地清醒了过来。
走在宫墙底下,前头领路的小太监头也不敢抬,巨大的宫灯高挑在半空中,外头朦胧着一层氤氲的水汽,也不知道桑檀是怎么想的,挂这么多灯笼在宫里,仙气没怎么看出来,倒是阴恻恻的,有股鬼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正走在去往鬼门关的路上。
朝汐不禁打了个寒颤。
70.顶撞
快走到御政殿的时候,刘筑全正引着几个人从里头出来,刚好和朝汐打了个对脸,她看了一眼,应该是几个南珂罗人,他们与北漠人的面相相似,只不过个头偏矮了一点,为首的那人身材倒是十分高挑,只不过已经有了半头的白发,身上还裹着长袍带着高帽,使人不太能看得清。
刘筑全紧跑两步过来冲着朝汐施礼:“大将军安好,这几位是南珂罗派来的使者。”
为首的男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朝汐,带着着笑意地开口问道:“想必这位就是朝老将军的独子,朝汐将军?”
朝汐的睫毛上落了一层细碎的小雪,整个人看起来都裹上了一层寒意,她颇为冷淡地冲着对方一拱手。
看来这南洋人还不知道她是个假小子。
白发男子对朝汐冷淡的态度不以为意,反而十分郑重地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微一欠身道:“朝将军年少有为,实在是国之栋梁,吾等倾佩。”
朝汐:“过誉。”
话毕,两人微一错身,视线在空中交汇了片刻,白发男子笑着走远了。
赶等到南洋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朝汐才看了刘筑全一眼。
刘筑全笑着冲她眨眼:“方才这几个南洋人不知在御政殿里跟陛下谈了什么,陛下这会儿欢喜得很,性质也高,连声说要传大将军入宫,将军放心,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朝汐点了点头,没说话。
刘筑全在朝汐刚回京的时候还带着人在将军府门前给她来了个下马威,威没威到朝汐不太清楚,反正刘筑全的马是让这个小狼崽子吓得不轻,按理说两人应该就此结了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