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存:一树桃花春带雨(96)

办公室陆续来人了,到整点人到齐了。溥铦把那叠厚厚的报纸翻到最后,发现里面有个夹页,是彩色的雪花膏广告,上面画着一位美人,一身粉绿色旗袍,曲线毕露,搔首弄姿。溥铦看后,往对面桌上一拍,把那位胖胖的好好先生给惊着了。

“你看看,提高提高工作效率。”溥铦不怀好意地笑道。

胖先生愣了一愣,后才心领神会,眯着小眼笑了。

晚上,回家,溥铦看屋里屋外没人,问丫鬟,人家用脆生生的小嗓子答道:“小阿哥在王爷屋里,三奶奶出去有事,让您先吃,别等她。”

闻此,溥铦心安理得了,该吃饭吃饭,该看报看报,钟声当当响了八九遍,文雪姗姗来迟地回来了。

“现在才回来?去哪儿了?”溥铦眼没抬地问。

“怎么?”文雪扶着门框换鞋,带着敌意地瞥他一眼:“你妈那儿刚审完你又来了?”

他讨了个没趣儿,低头看报,讪讪地说:“好歹跟我说一声吧。害我担心你半天。”

“我看你倒是挺悠闲的,哪儿还在乎我是不是在家?”她脱下大衣,挂在衣钩上,不冷不热地说:“我记得半个月前我就告诉你我要参加同学会,你当时不是同意了么?现在还来问什么?”

“噢,——我天天这么忙,哪儿想得起来?”

“你忙?”文雪斜他一眼说:“你是挺忙的,在办公室看了报纸不够,还要回家看。我看你都快成你们单位那帮老头儿了。”

“我要带你出去玩你乐意么?”

“你那帮狐朋狗友我不见也罢!”说完,她甩手进了里屋,把溥铦一人晾在外面。他停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撩开门帘子进去,不哄不行啊,不把她哄好了,自己一个月没好日子过。

傅文雪翘着脚倚在梳妆台前,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指甲看,听到背后有动静才把头抬起来,一脸漠然地回头看他一眼,接着又把头低下头,那样子明显是当他不存在。

“吃饭去吧。”他说

她闷声闷气地回答道:“在饭店里吃过了。”

溥铦挨她坐下,鼻子抵在她衣服上闻了闻:“你喝酒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开同学会有不喝酒的么?”她还是不看她。

溥铦搂着她的肩膀,故作嬉皮笑脸,“又怎么啦?和我妈吵架了,嗯?”

“没有。”她坐直身,似乎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那还闷闷不乐?”

“哎,你别烦了!”文雪轻轻挣开他,顺手把他一推。溥铦坐直了身,冷眼旁观她半天,之

后才站起来。

“同学会开得怎么样?”

“还行啊,”文雪不动声色地说,然后开始摘下耳环,发卡。

“你那班女同学都结婚了吧?有剩下的没有?”

傅文雪冷冷扫他一眼,语气冰冷地问:“问这个干吗?”

“我认识的光棍多啊,兴许能撮合几对儿。”

她笑起来:“你别害人家了,她们可都是书香门第出身。”

“我那帮哥儿们也是官宦子弟呀。”

“你那些朋友?”文雪嗤笑一声,摇着头说:“——看不上。”

溥铦讨了个没趣,讪讪地在房间里踱着方步。

傅文雪望着镜中在自己身后不停晃动的身影,良久,突然开口道: “我有一个同学结婚

了,她丈夫也跟着来了。”

“噢。”溥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没有停下。

“看到他们……我就想到我们过去……那时候我们就算吵架,也是……”

“我觉得我们现在没什么不好。”

“是啊,连架都吵不起来了。”

“这说明我们俩和睦了,又不是刚结婚,哪来那么多不合适?”

她失望地笑,低下头一丝不苟地梳松头发:“溥铦,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

“当初你要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就想和我上床?”

溥铦的脸突然变得狰狞了,好像被人揭开了愈合多年的伤口,在毫无防备下受到了疼痛的冲击。

“我觉得你该多出去走走,”平静半天后,他的声音仍显颤抖:“你再闷在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快成精了——神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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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那天说的话有点过……”

半个月后,溥铦站在王府大门前对文雪说道。那天天气晴朗,他们打算带孩子一起去后海溜冰场溜冰。自从回到北京,他们一家人就很少这样在一起玩过。这也许就是他们夫妻回来后一直不融洽的原因之一。

“哪天?”文雪疑惑地看他一眼,又低眼去看地上的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噢——你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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