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在酒里面掺水了。”
“难怪,不过老刘没发现?”
“发现了又能拿我怎么样?他在装醉,我看得出来。”溥铦煞有介事地说道。
“我想也是,知道么?我刚刚架他走的时,看到他的嘴角老在那里抽抽,好像是想笑。你算是当了冤大头了。”
“又不是只有我,你不也有份?”见傅文雪想争辩,他伸手做出了个压制她说话的信号:“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反正是做了。现在呢,这件事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要是把事情告诉了别人,丢脸的可不是只是我。”
傅文雪鄙夷地做了个眼色,然后啧啧几声,说:“你还挺会威胁人的。这么会威胁,皇上怎么不把你调到外交部去呢?真是的。”
“你以为外交谈判是讲相声,斗嘴吗?要真是这么容易,索性把那些在天桥讲相声的都集中在一起培训一下,让他们知道些国际礼仪,和外交辞令,就让他们上岗谈判好了。何必要像现在这么大费周章去培养高级人才呢?跟你说,外交上的威胁与否,和国力有关系!”
文雪说不过他,就用“过节期间,勿谈国事”来搪塞。
溥铦宽容一笑,沉默了一阵。客厅里的大座钟响了,已经九点半了。外面的雨停得太迟,可是云层仍未见消散,月亮依然是没有踪影。溥铦吃完了东西,起身去开客厅里的无线电。刚下了雨,信号很差,声音里杂质很多。好不容易调到一个台,飘出的却是软绵绵的英国情歌。听了让人身酥骨软,很不自在。溥铦未看文雪的脸色,就把无线电给关了,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在外面过节真不痛快。”傅文雪简单地一声“嗯”。不过,也算是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了:
“你是第一次在国外过节吧?”
“是啊。”
“想家么?”
文雪道,有点停顿:“有一点,你呢?。”
溥铦觉得自己的问题太沉重,思乡的旋涡有可能把他也卷进去了,索性转了方向,道:
“哎呀,我忘了,有月饼。中秋节不吃月饼怎么算过了中秋节呢?早上领事馆的人送来了,你看到没?”
“是早上放在桌上的那一堆么?。”
溥铦点头:“他们还送来了烟火,我们来放怎么样?”
文雪惊喜得双眼泛光,连问:“真的吗?”然后又酸溜溜地
溥铦不作答,装作没有听见,径自上了楼。几分钟后,他下楼来,左手拿着一盒子月饼,右手提着一袋滋花棒。
“要不要先吃月饼?”他竟来征求她的意见。
傅文雪吃饱饭之后,说话不再尖刻,又见他今天这么客气,反倒不适应起来。
“等一等吧,刚吃了饭。你要吃么?我可以等。”
溥铦也说自己不饿,然后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领事馆的人也送了些大的,可是现在太晚了,放它们会吵到旁的邻居的。”
文雪哦了一声,随他走入院内。这里刚下过雨,地面上一片湿漉,不平的地方还形成了水洼,烟花点燃了,喷出的绚丽火焰从残剩的雨水中倒映出来,极其美丽。与烟花相比,人却显得格外安静。这两个人各想各的心事,没一句过话。死寂在他们周围蔓延,而且没有消散的意思。若不是溥铦的胃痛,他们两个可能直到烟花放完,都是无话可讲的。
溥铦被这疼痛折磨得他腰弯背驼,龇牙咧嘴。
文雪见他神色不对,问:“你怎么了?”
他用牙缝吸气,发出“咝咝”的声音,好半天,才说:“胃疼。”
“胃疼?!”文雪吃惊不小,忙让他坐在栏杆上:“你有药么?我帮你去拿。”
“不用,缓缓就好。”他摇摇手,然后撑着膝盖,眉头紧紧锁,忍耐着。文雪记得在轮船
时,他也曾经这样过,便害怕起来,再次问他要不要帮忙。
这一次,他不拒绝了,说在书房里,有瓶莎仁,那是治胃病的药。
“在书橱左边的第二层,那个红色的玻璃瓶就是了。”
文雪边点头,边嘱咐他别乱动,随后掉头就走。溥铦一开始听从她的话,坐在原处,可是心里突生不安,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给疏忽了。细一想,肠子险些悔青了,跳脚直骂自己糊涂。霎时间忘了刚才文雪的嘱咐,忍痛站起,想抢在傅文雪发现那堆照片前,赶到房间。
“哎,我刚才不是叫你好好呆着么?你来干什么?”傅文雪见他突然来到门口,惊声问道。
“我,我怕你找不到。”说着,他径直走到书橱前,用身体挡住它,避免傅文雪过来翻找。
“马上就找到了,你在那里坐一会儿,就好。哎,你别挡着啊。”她将溥铦往左一搡,道:“你胃到底疼不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