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沉默。
唯有她紧张躲闪、飘忽不定的眼神能说明她此刻的心绪纷乱。
但这个溥铦是看不见的。
“刚才你和你母亲通电话了?”他的声音很平和。
“嗯,是。”
“难怪一直占线。”
“你,你什么事?”她擎着电话往后靠,竭力让自己平静一点。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他似乎不急着回答,好像更想和她多聊几句。
“刚才……”文雪的眼睛看着春宁:“刚才和一个丫头聊天来着,一聊就聊晚了。”
春宁羞涩一笑,把头低下去了。
“你们聊什么?”他又问。
“没聊什么。”
“有没有聊到我?”
“没有!”文雪断然否认,声音顿时高了起来。其实,她们聊的话题几乎都是他。
“噢……”
语气里竟然有些失望,好像是在叹息。
“你到底找我什么事?”文雪急于想知道结果。
“我听毓崢他们说,冬至的时候想和你一起过。”
“对。”说的时候,文雪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她已经听出他的话里有话了。
“那明天,我就让他们去你那儿。”他顿了顿接着说:“上次你们呆的时间太少了,最后
一次让你们你们多呆些时候,好不好?”
这语调口吻是装出来的兴致勃勃。
文雪寒心了。刚才才生起的那点希望和温暖在一瞬间彻底泯灭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
他讲的仍是把儿子送出来,而不是让她回去!
依然是那样的铁石心肠,没有丝毫的改变。
而她却不再心痛了,有的只是对他切切都恨意。
她明明已经不抱希望了,也不抱一点任何的幻想。可是他偏偏要在这时候打来电话,用几
句轻飘飘的话来否定她的决心,然后让她更看清自己的软弱。
她很恨他。
同时,也恨自己。
“怎么不说话?”他问。
“好——”文雪拖长了声音回答他:“随你,随你怎么安排。”
“你,生气了?”
“没有。”她口气声音地否认:“我没生气。”
“丫头……”他突然这么喊。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她了。然而现在在她听来,这个称呼只能让她恶心,厌恶。
“不要这么叫我!”她的脸色变了。
“……”
“十年前这么叫,十年后还这么叫,你不嫌烦么?!”
“我知道……”在电话里能听到他深深呼吸的声音:“这段日子你过得不好……”
“好,很好,好得很。”
“……”
又是沉默。
“溥铦,”文雪冷静地问他:“你信报应么?”
“我把我这一年多来过的日子就当成是一种报应。”她继续说:“上一世,我兴许对你作
过孽,所以就报应到我这一世上,所以,我不怪你。都怪我自己。”
“很多事情不是以你我的意志就能改变的!”溥铦突然说话了,而且说得很慢很用力,她
能感觉到他这是硬压着火说的。
“我知道,你委屈。但是很多事,你真的误会我了。”
“误会了?”文雪问完是声冷笑。
“是。”
“好,那你给我个解释。”
“解释不了。”他回答得很快,好像早就下定决心了:“到时候你自己就会明白,不需要
我解释。”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打给我打电话,不明白你
这一年多为什么对我不闻不问。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我最想不开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
我——你想让我死么?!”
她说到死时咬牙切齿,样子可怕极了。春宁都不敢看她,赶紧收拾了东西就匆匆地退下去了。
“不想。”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异常冷静。
“那是为什么?”
电话那天是一片死寂,他给不出答案,可是文雪却急于想要个答案。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我说过,”还是那样的语调平稳,“我回答不了。”
一听就知道是深思熟虑过的。
仍然是没有回答。
文雪像虚脱一样颓然仰靠在沙发背上。她冷笑道:“那你能回答我什么?你对我说的话哪一次又是真的?”
“那天,你难产,我的眼泪是真的。”他顿了顿,缓缓吐出几个字:“我……不想你死。起码,不要死在我前头。”
文雪仰着脸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她已经不想再落泪了。不想再为这个人落泪。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难过么?”他突然问道。
“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想了一会儿,他说:“……假话。”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