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启衍理解青年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勉强说出一句话，便侧脑耐心等待。
但许久过后，他仍未得到青年的回答。
“什么意思？鬼兄是只愿意和煜儿说话？”风启衍不满道。
“执念散了。”墨宸霄这突然冒出的四个字，让众人一时不知所以。
风煜月已经走到青年面前，但青年的双眼呆滞无神。
风煜月伸手在青年面前挥了几下，青年仍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像是正面对着无价的珍宝般用食指轻轻触碰青年，片刻间，面前只剩下还未来得及散去的黑色烟雾。
风煜月猛地后退了几步，“恰巧”跌入一个坚实的胸膛之中。
“指引后来人发现石碑之下的秘密，是他强留于世的执念，如今目的已成，自是不会再继续留在人间了。”墨宸霄平静地解释道。
“他是去轮回道了吗？”风煜月问道。
墨宸霄迟疑了一会儿，点头应道：“嗯。”
他骗了他。
但这是最好的结果。
人死后，会因为有强烈的执念或是怨念而化成鬼，强行留在人间，也会因受咒术所缚，化成厉鬼。人间不该有鬼，因此，在人间逗留超过七天的鬼大多无法进入轮回，除非有鬼差干涉，但鬼差只管人死后的魂魄。
故而，像青年这种因自身执念已了而消散的鬼，已经错过鬼差介入带领他去轮回道的机会。从他消散的那一刻起，再也无轮回转世的可能，他已经彻底地消失在六界里了。
墨宸霄很了解他的审判神，所以他选择了谎言。
第60章 赤离苏府灭门案（四）
风煜月得到了墨宸霄的肯定回答，紧皱的眉头瞬间舒缓开来，“那便好，只是我们得多花些时间了。”
风煜月正欲蹲下寻找机关是否藏在地面上，却被墨宸霄制止了，他伸手拉动由巨大榕树垂下的近在咫尺的枝条，石碑后的地面上便出现了一个入口，一股恶臭味也随之弥漫在空中。
静谧无声的黑夜之中，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太恶心了，这气味。”风启衍捂住鼻子，皱眉道。
“我们要下去看看吗？”顾澜同样紧捂鼻子。
“嗯。”墨宸霄应声道。
随后便大步前进，率先进入那一片漆黑的通道中，用真火点亮众人前进的路。
风煜月紧随其后，顾澜虽浑身都在抗拒，但也不得不进入，风启衍则是最后进入，以保证他们的身后安全。
通道并不深，只是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尽头。
尽头的恶臭味更重，熏得风煜月差点把胃酸都吐出来。
“真惨！”风启衍捂鼻感叹道。
的确很惨，不大的空间里终年无阳光照射，角落里堆放着一张草床，床边随意散落着两条不怎么长却很粗的生锈铁链，以及一些发臭的东西，蹲下来仔细查看一番，便会发现那是腐烂的肢体和残骸。
此外，周围还有不少干涸发黑的血迹。
这意味着什么，众人都很清楚。
“这苏老爷竟有这种癖好？”风启衍嫌弃道。
“哼，死有余辜！这样看来这苏府也没什么好人。”顾澜紧咬牙关愤愤道。
“我倒是对这位苏老爷愈发好奇了。”风启衍笑不达意。
“无非是个心狠手辣的魔鬼罢了，有何可好奇的？这种人在六界比比皆是。”顾澜道。
风启衍闻言不禁失声大笑了起来。
顾澜皱眉，不满道：“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风启衍停住了笑声，看着顾澜，眼神复杂，许久，轻笑道：“你说得很对。”
“煜儿，你怕……”风启衍转头看向风煜月，却正好迎上了对方那同样隐含复杂情绪的目光，余下的话便只好回到最初的位置。
风煜月却似乎知道他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转头看向尸骸处，面不改色，“我已经见过最可怕的场面了。”
风煜月瞧了眼一脸愤愤的顾澜，又道：“而且你知道的，这种程度，于我而言，已是见怪不怪了。”
“怎么会？”顾澜眼中满是错愕，他所认识的卉文帝君虽审判着众生的生死，但他从未滥用权力，手中也只沾过极恶之徒的血。他虽是焱武帝君的将，可他最崇拜的却一直是卉文帝君。
他的偶像，心系苍生，身处尊位，却能平等对待每一个神、仙、人，甚至是妖魔鬼怪，温润如玉，却又不失威严。
他无法接受自已崇拜了上千年的对象，风轻云淡地说出“这种场面已见怪不怪”的话。上千年的认识使得他坚定认为，习惯了将人慢慢折磨至死的人多少有点心理扭曲。
“杀人不过头点地，又何必做多余的事！”顾澜质问道。
“神君说得是。”风煜月眼神坚定道，“但有些时候杀人可不仅仅是为了杀人。不过，神君神通广大，无法理解我们这些凡人的作为也是合情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