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煜月觉得,有些时候,以看似荒诞的故事为结局,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
五日后,风煜月两人顺利回到少阳郡。
他们都默契地对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闭口不谈。但身边的人都明显感觉到了他们的变化。
他们回来的第二日下午,已迈入古稀之年的岑夫子带着棋盘和棋子匆匆赶来王府。
得知岑夫子到访王府,风煜月仔细收拾了一番,调整好心情,笑脸盈盈地前去迎接。
“夫子怎有空来寻学生?”
岑夫子摸着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胡子,徐徐道来,“老夫许久未见小友,甚是想念,听闻小友昨日回来,今日便不请自来了,可否打扰到了小友?”
风煜月抿唇笑道:“夫子肯来寻学生,那是莫大的荣幸。”
岑夫子走到早已摆好的棋盘前坐下,道:“哈哈哈,那小友可愿陪老夫对弈一局?”
那架势,哪有风煜月拒绝的余地。
风煜月只好也坐了下来,笑道:“自然是愿意的,但学生棋艺不精,恐怕无法让夫子尽兴。”
“无妨无妨,小友愿与老夫对弈,老夫已是很开心。”
两人各执黑白子相对而坐,你一下我一下,没有多余的犹豫,棋盘上的黑白子已然水泄不通。
几刻钟后,白子便落了下风。
执黑子的岑夫子悠闲地喝着茶,笑呵呵地看着风煜月。而风煜月却执着白子,凝神苦苦思索。
岑夫子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想要在对弈中取胜,心静是关键,老夫方才便见小友眉目微皱,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风煜月将手中的白子放回瓮裹中,“多谢夫子关心,但学生只是因为不知下一步要落在何处,才有些烦恼。”
岑夫子却摸着胡子,摇头笑道:“九年前老夫说过,小友不管有什么烦心事,都可说与老夫听,如今也是一样的。”
风煜月垂下了眼眸,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学生早已不是小孩子了,怎会有那么多的烦恼?”
岑夫子抬手取一白子,落在棋盘上,笑道:“落在此处,尚有取胜之机。”
风煜月起身拱手道:“夫子棋艺高超,学生认输。”
岑夫子抬眼看着风煜月,那眼神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缓缓开口道:“人生如棋,既已落子,便要无悔。棋有九品之境,一品入神,可料敌先机,不战而屈人之兵;二品坐照,不勉而中,不思自得;三品具体,临局之际,造形则悟;四品通幽,可应万变;五品用智,善加谋算以取胜;六品小巧,不务远图,好施小巧;七品斗力,以力取胜不如以智取胜;八品若愚,即无法战胜对方,便先护好自已;九品守拙,情知无可奈何,便尽其所能,尽人事,听天命。”
岑夫子顿了顿,眼神愈加意味深长,“那小友觉得,自已现下在哪一品?”
风煜月沉思了片刻,道:“学生以为,当是九品守拙。”
“虽说守拙为下下之境,但小友真得已到了守拙之境吗?”
风煜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眼里尽是错愕。
岑夫子一脸慈祥道:“但守我之拙,彼巧无所施。守拙守拙,守的不是拙,是本心,而尽其所能亦是关键所在。老夫不知小友在外的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但老夫知道,小友在这段经历里有了烦心事。”
岑夫子喝了口水,继续道:“人生变幻无常,便纵小友有通天的本事,也终会遇到难以解决的时候,但小友只要尽了全力,只要未违背自已的本心,不论结果是否如意,都不必过多烦恼。既遵从了本心,便无需有所后悔;结果既已定,便向前继续走。”
风煜月先前的忧愁,不仅仅是因为墨宸霄,更多的是他觉得自已很对不起被敖硕杀死的萍泉郡百姓,也对不起他们的家人。
他身为他们的王,却因一时心软,而放过了害死他们的敖硕。
可敖硕确实一生都过得很苦,他不过是太过思念自已的哥哥,以至于被歹人蒙骗。虽说害了人,但他最后也受到了惩罚。
风煜月从萍海海底宫殿出来后,便时常觉得自已做错了,觉得应该让敖硕偿命的。但有些时候,他又觉得自已没有错,人既已死,便是杀了敖硕,他们也无法复生,那又何必多添一条命?何况敖硕本性并不坏。
他便这样被错与对困扰着,但经岑夫子这番开导,他顿感豁然开然,微皱的眉头随之舒展,“夫子说得是,学生明白了。”
“明白便好,那小友也可去开导开导启衍小友了。”
“学生会的。”
“那便好,小友可不许再皱眉头了。”岑夫子起身,往门外走去,“老夫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了,小友不必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