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能用什么办法把程舒悦从李韵眼皮子底下带走,不过他脑子活,我相信他。
秦嘉守皱眉说:“现在最难的不是怎么把她带走,而是怎么劝她放弃这个孩子。”
“她决意要生下来了?”
“嗯。下午我去找她劝了几句,她现在就觉得她爸爸养她这么多年,不能违拗他。生这个孩子就当报养育之恩,生完就当做没发生过这回事,把孩子留给秦家,自己继续回去上学。”
我禁不住感叹:“她太天真了……”
“我也这么跟她说的。一旦孩子出生,她爸更不可能放弃这颗已经插进秦家的棋子,我妈也不会允许孙子的母亲不明不白的。可惜刚跟她说了没一会儿,秦嘉安又来打岔。”
估计这就是保姆口中的“吵架”了。
劝动程舒悦,变成了当前的首要任务。
“她太温顺了,不敢反抗她的父亲。当然这不是她的错,程函当初去定制基因的时候,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儿。”他忧心忡忡地说,“如果她没办法克服这种天性,以后还会有更多悲剧。”
秦嘉守心事太重,我估计他一晚上没睡着,每次我醒来,耳畔的呼吸声都又轻又浅,几乎没什么声音,似乎怕我担心,故意在屏息装睡。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睡熟了,是会发出绵长又均匀的鼻息的。
凌晨四点,他轻手轻脚地起床走了。
元旦第二天,李韵仍旧要去公司加班。我提前了20分钟到主楼大厅门口等,正在检查大F的车况,耳边一阵引擎的轰鸣,一辆黑金色的跑车从我和周进身边风驰电掣地驶过。
虽然没看清驾驶位上是谁,但是用脚趾头都猜得到。除了秦嘉安,还有谁敢动他的跑车呢?
真罕见。见不得光的吸血鬼居然有早起出洞的一天。
我一边腹诽着一边继续检查,没过一会儿,蓝牙耳机里传来了毛裘的点对多指令:
“谁在中央景观池的附近?来几个人!发生了车祸,小少爷受伤了!”
第104章
我暗叫不好,多半是秦嘉安怀恨在心,找机会报复去了。早就该料到的,他昨天众目睽睽下被秦嘉守揍得那么惨,李韵还罕见地不站他,他能咽得下这口气?
刚跑车过去的时候,车速可不低。不知道秦嘉守伤得怎么样。
我急匆匆地对周进说:“小少爷被车撞了,我——”
“你去吧。”周进一抬下巴,已经猜到了我要说什么,“毛队长用的公共频道,我也听到了。李总下来我跟她解释。”
我来不及跟他道谢,拔腿便跑。
中央景观池离得不远,我过去便看见刚才那台黑金色跑车冲出了主路,压塌了一片草坪,撞在景观池边上一棵水桶粗的垂杨柳上。引擎盖略微有些变形,安全气囊还没有弹出。
秦嘉守浑身湿透了,手臂上有一道暗红色的口子,鲜血正在他的白衬衫袖子上渐渐晕开。但他仿佛对伤口的痛毫无所觉,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条黑背。
可怜的狗狗,头已经被撞扁了,毛发血糊糊地黏在一起,光看这具尸首,已经分辨不出它是普朗克还是测不准。只有看到在边上呜呜哀鸣的测不准,才能推测出死的大概是普朗克。
毛裘正在劝:“小少爷,人死……啊不,狗死不能复生,您还是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这池子有段时间没打理了,我刚才看那喷泉头都生锈了,恐怕您还得抓紧去打个破伤风。”
秦嘉守垂着头,抱着普朗克不动也不说话。他的腮边滚过一滴水珠,不知道是泪,还是头发丝上渗出的水。
我半蹲着,忍着想要抱抱他的冲动,问他:“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他茫然地抬头望向我,双眼通红,喃喃地,无意义地重复着说:“它死了。死了。”
我知道他有多喜欢这两条黑背,每次回家,不管多忙也要找时间牵出去遛一圈。
他跟我说过,他觉得自己在秦家的命运跟这两条狗差不多。
我也记得那个夏天的夜晚,他和它们俩坐在公交站台里,一起喂着蚊子等我回来的样子。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太难过了。难过得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疼痛也好,愤怒也罢,都感知不到了。
家庭医生带着药箱飞奔赶到。秦嘉守抱着普朗克不愿撒手,他只好跪在地上把袖子剪开,上药包扎。
李韵听到消息匆匆赶来,还没来得及化妆,素着一张脸。但这丝毫损害不了她的威严,她扫视了一遍现场,冷声问:“怎么回事?”
罪魁祸首这才降下车窗,吊儿郎当地说:“车轮打滑,差点撞到我亲爱的弟弟了。”他把手臂挂在车窗上,没正形地晃晃悠悠,对秦嘉守说,“你说你也是,怎么对我的车技这么没信心呢,根本没碰到你就往后跌进池子里去了,看把手划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