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这里的天空还是跟以前一样蓝。
对方并没有立马回复,周绵喃猜想她或许正在旅途中玩得尽兴。
司机用熟悉的方言吆喝,瞬间拉回了她的思绪:“蓝寨已经到了,该下车的下车得了哟!不然错过了我不得负责!”
周绵喃拎着裙摆,弯腰走下车,巧合的是,或许因为重新建设过,汽车靠站的地方在蓝寨街道的正中央,蓝寨中学。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锈迹斑斑的铁门和烫金的牌匾,门边的银杏树萧索着身姿,枯黄的树叶簌簌落下。
周绵喃站在原地,静静地瞧了片刻,终于滋生了怀念的情绪。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久违的画面,一个五官青涩、略显稚嫩的少女背着书包踏入学校。她曾经走这条路走了无数次,从清晨到日落,天亮到天黑,是青春的痕迹。
周绵喃刻意沿着曾经的轨迹步行,路过转角的墙面时,身形不由自主地一顿。
印象最深刻的事,在这面矮墙上,她做了循规蹈矩十多年,第一次的出格叛逆行为。
是在师父拿到病危通知书的那天早上,晨读课,无意间在走廊听到班主任的电话交谈,她得知了最为不幸的噩耗。
“...这件事,麻烦刘老师保密,我现在已经是晚期了,千万不要告诉她,让她安心学习。”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多多关心周绵喃同学的情绪,也希望辜先生能够保持乐观的心情,癌症固然可怕,但或许您受幸运眷顾,能够战胜病魔,产生奇迹也说不定,祝您早日康复。”
那瞬间,周绵喃如遭雷击,内心惶惑不安,难以接受事实。
那天正是月考,第一科考的是语文,可周绵喃根本无心考试,脑海中全是师父的消息,无措又茫然。
学校封闭式管理,找不到机会出去,一上午,周绵喃的心思全乱了。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她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请假,甚至也想过装病,但若以感冒之类的为借口,恐怕不行。
班主任常备着药,再不济还有医务室,更或许会亲自带她去医院也说不定,这理由实在太过蹩脚。
所以午休的时间,周绵喃哪也没去,一个人径自蹲在墙角,抱着双臂,怔怔地望着校墙外的湛蓝天空出神,内心酸涩无比。
这墙明明并不高,却不偏不倚,刚好挡住了她回家的路。
那刻周绵喃无比迫切地想冲出去,却只能如一只囚鸟,望着深蓝的天空暗自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地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嗓,在静寂的氛围中格外明显,打破了她的所有情绪。
“许芮说你连午饭都没吃,不知道去哪儿了,原来是躲在这里。”
少年的尾音带着笑意。
他没发现异常,几步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盯着她柔软的发顶:“怎么在这里蹲着。”
周绵喃还来不及反应,身前覆盖一道阴影,是贺俞洵,他也跟着蹲下来了。
她纤细的手腕随即被勾上了重量不轻的塑料袋,还未看清是什么,香气却率先侵袭鼻腔,原来里面装着的是她最爱的酸汤牛肉饭。
“许泽今天有事出校,顺便带了份回来。”
周绵喃终于收回无神的双眼,侧头看他。
女孩子的表情很无助也迷茫,尾睫挂着晶莹的泪珠,充满明显的破碎感。
贺俞洵终于察觉到她不对劲,收敛神色,瞬间变得正经许多,脸色也沉下几分:“怎么了。”
“是谁欺负你。”
周绵喃没有说话,眼眸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点湿润,睫毛微微颤动,正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
贺俞洵耐心地等着,没有催促,良久才继续出声,嗓音低而沉。
“阿喃,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她从小到大都很坚强,可是感受到贺俞洵关心的语气,竟然无端地觉得有些委屈。
或许被偏爱的人都有恃无恐。
周绵喃再也绷不住,嘴唇颤抖着,断断续续说出事情的原委:“我师父...她...被查出癌症...是晚期...”
她清软的嗓音里是满满的、抑制不住的难过,说到最后,微微哽咽。
贺俞洵微怔。
她咬着唇,发出破碎的音节,是对信任的少年毫无保留的诉求,语调里充满明显的难受和无措:“我想...出去看她。”
贺俞洵用尽力气才克制住想抱她的冲动,低低地叹息一声,仅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拂去她那片尾睫上的湿润。
“别哭。”
直到眼睑处传来指腹的柔软触感,周绵喃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出息地落泪了。
她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眼前温柔地替自己擦拭眼泪的人,却更加有种流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