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口罩的瞬间,冬夜呼出的冷气在路灯下瞬间弥散。
还是那副一身混蛋样子。
雨水晦涩了巷子里头顶狭窄的天空线,他踩着一地大雨,步步平静走近。
雨下得太大了,大到她看不见,有一步他狼狈踉跄了一下。
清瘦的身影在大雾中逐渐清晰。
是她梦见了三年的祁司北。
看见她僵在半空中的手里举着的那只打火机,唇线勾起来的弧度很好看。
“借个火?”
不是好久不见,也不是别来无恙。
而是给他一支烟的时间,陪她留在这场暴雨天。
林雨娇说不出话。
北风吹得她蓝色围巾上的雨水一滴滴滚落。
那只夹着的烟手,随着他半俯下身,慢慢靠近她手里燃烧的火光。
冷雨里,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几年,祁司北蹲在巷口一头桀骜银发,挡风点烟的样子。
她怕看见他,还是三年前那个浑浑噩噩的模样。
毫无征兆的,突然松开了那只打火机。
抬手用力给了他一巴掌。
“为什么要让我为你担心。”
“为什么要换号码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你。”
为什么狠下心这三年杳无音讯,连他是死是活都无声无息。
大雨里仰着脸看着他的眼睛,够恨,也够冷。
祁司北压根没想躲那一巴掌。
他的眼睛被雨淋得泛红,低下脸,抬手不动声色用指腹擦了擦。
“解气了么。”
她被他似笑非笑的腔调堵得说不出话来。
手中的那盒烟,被她扔在老墙上,弹落回湿漉漉的雨地。
“啪嗒”一声。
“祁司北,这几年,你过得挺好。”
脾气见长。
下一秒,本准备擦肩而过走出巷子的林雨娇,撞上一股挣不开的力量。后背也跟着往后猛然撞。
像是一瞬间委屈决堤的水,为了不让人看出翻涌,所以这样沸腾了。
最后,是祁司北突然护在她身后蝴蝶骨上的手背,狠狠撞在水泥墙壁上。
“是。我是过得挺好。”
他不在意手上的疼,把脸刻意埋在她看不见的颈侧。
林雨娇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继续不着调的语气。
一句轻描淡写“过得挺好”,一笔带过这三年两年,一笔带过所有在他身上发生的痕迹。
他把所有的疼,一字不漏嚼碎了,生生自己咽下。
祁司北的脸很烫,触碰到她的颈窝皮肤。身后那只手又抓得那样紧,呼吸里是两个人交叠的气息和雨声。
雨珠沾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林雨娇只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难过。”
抱在她背后那只手僵了一下。
在祁司北走神的片刻,她直接用力推开了他。
他转过身。
巷口已经响起一群人的脚步声。
几个人扶着酩酊大醉的谭佳妍出现。在看清巷子深处站着的人之后,全都炸开了锅。
“你什么心思,翻她通讯录直接打给祁司北?你敢拨这个电话,我都不敢出来碰到他。”
“我哪知道那是祁司北,备注明明是哥哥啊。”
“我能要张签名照吗......”
他只是跟谭佳妍亲哥是好朋友,刚好在这附近的酒店,答应了她今晚抽不开身的亲哥,来这里送她回家。
林雨娇没回头,擦肩而过乱哄哄的人群。
像是一个路过这条巷子的路人。
雨路上急停下一辆黑色奥迪。驾驶座上跑下来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只表情臭脸的橘白猫,看见祁司北,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奔过去。
“祁老师,祁老师。”小助理哭丧着脸抱着猫过去,“实在对不起。”
“你走了以后公主一直在房间里叫,一开门就往外冲,我真控制不住啊。它怎么这么黏你。”
耳旁猫叫声很吵。
林雨娇不由往那人怀里看了一眼,怔了一下。
怎么这么像那只她经常在上禾路喂的流浪猫。
看花眼了吧。她想,收回目光继续往外走。
祁司北冷冷重新戴上口罩。
手背上那道猩红的擦伤,在冷白夜色里格外刺疼。
一手抱猫,犹豫了一下,一手隔着路都走不稳的谭佳妍衣袖,不耐烦抓着她往外走。
许是刚才林雨娇那一巴掌让他有点恍惚。
想起离开上禾路的那一年春天,三年前。
那个银发戾气,像个打了败架的混混一样的少年,全身上下只有八百四十块钱。
在巷口碰着了得口炎吃不下饭的那只猫。
眼熟是因为,他经常看见林雨娇一边喂它一边跟它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