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他出国去了最顶尖的音乐学院,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前途无量。也有很小的一部分知情声音,说他家里出事,妈妈去世了。看见他和曾经学校外面那些混混成日厮混在一起。
林雨娇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她的世界很小,只剩下写不完的模拟考试卷,解不懂的数学题步骤,所以不八卦这些。
只记得这个当年无人不知的少年,有一双不会后退的眼睛。
身体里缺失的那根不服输的肋骨,在想起祁司北那双眼睛时,在那些难熬的复读日子里,日复一日一点点坚硬起来。
支撑着她灰暗的青春,往前走一步,再多走一点。
-
2017年的夏天悄然过去,此刻已经是2023年的冬。
想念断断续续蔓延过六年。
夜路公交行驶在杭南下雪的冬夜。
前排那两个从网咖打游戏回来的女孩,旁若无人从书包里拿出大概藏了很久的手机,外放着歌,吵吵闹闹。
林雨娇整个人发烫到蜷缩在座椅上。脑子不是很清醒,犯晕。
好像在一场荒芜的梦里挣扎了很久。恍惚中,听见手机响了。
在前排那两个女孩惊讶的目光里。她慢慢坐起来,一把举起手机贴在耳边,凌乱的长发披散在肩前。
“喂。”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但她好像听到了那样熟悉轻笑的声音。
“林林,别哭了好不好。”
车窗外雪景,一路倒退。
前排两个女孩慌了神。不知道为什么后座那个漂亮姐姐,捧着明明没有来电的黑屏手机,那么难受地在无声流泪。
漂亮清冷的眼睛,少了人前总是淬了冰的冷。
灯光忽明忽暗落在她的脸庞,映照着右眼流下的那一滴眼泪。
那你呢,你现在好不好。
-
潮湿的视线坠入茫茫大雪天失焦。
手机充电口进了雪水,林雨娇不得不找了一家维修店,拿了一部备用机。
第二天因为高烧不退,去医院挂号吊水。
那天正好还是宋嘉善轮班,坐在科室里一惊一乍:“什么?你在机场旁边打不到车等公交等到早上四点?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她一回来,就碰上了杭南近十年最大一场降雪量。
去事务所报到的日子还早。
林雨娇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住在曾经外婆住的老院子里。
巷口的小卖部里老电视机放着1986年版的《西游记》,只有几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挤在塑料板凳上聚精会神看着。
呵气成霜的冬夜,巷口路灯下雪花纷飞。她像以前一样,一个人走着,不知不觉从十六岁走到二十四岁。
过了几天,宋嘉善来找她吃饭。突然提起,她们那一届班级准备办同学聚会的事情。
“只有我们班吗。”她有一搭没一搭接话。
“对啊,就我们班。谭佳妍回国了,她那群朋友就吵吵着要大家一起聚一聚。”宋嘉善好奇望向她,“她好奇怪啊。联系不上你就找我。说你一定要来,她想跟你当面道歉什么的。”
“不过她道什么歉啊?”她嘀嘀咕咕问。
林雨娇几乎是秒猜为了什么道歉。
“高中她让我帮她给别人送情书。”
“这么缺德。”宋嘉善跟着激动,“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高三生嘛,一点风吹草动就传来传去的,幸好当时没传开,不然对你学习影响多大。”
勺子一下一下捣碎着面前的菜。
那是她人生唯一一次做过最叛逆的事情。
尖叫声四起,老师慌乱呵斥维持秩序,电闪雷鸣里她抓起情书跑出去。
心跳得像是要哭出来。
很多年后她才明白,那一晚上她大可不必如此慌张担心。
因为那一场游戏里,主导者从来都不是谭佳妍。他会让她赢。
凌乱的书桌,不穿校服的少年。皱巴巴的情书。
偏偏要让她相信停电是自己运气好。还故意抓住了她,皱眉喊了一声:“谁?”
黑暗中抓住她的那只手,很冷。
模糊月光下,青筋分明的手腕干净白皙。
没有那些深深血红的划痕,
也没有为了掩盖伤疤而看起来就很疼的纹身。
流沙一样的记忆,一点点碎掉。
只剩下面前杭南无尽冬。
-
他们班选的同学会地点就在高中附近一家酒店。
林雨娇不上心这些社交的事情,整理外地寄来的卷宗忘记了时间,去晚了一个小时。
等她素着一张脸推门进去的时候,谭佳妍已经跟别人喝得烂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