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积雪簌簌落下,少年弯起眉毛,猛地扑进他的怀中:“你回来啦!”
鼻尖缠绕着少年身上淡淡的、属于积雪的味道。
手指不自觉攥紧,骨节泛白。他听见自己语气如积雪一样冰冷,平静,没有一丝起伏:“为什么在这里。”
但少年似乎还是察觉到了他冰冷语气下隐藏的情绪,少年瑟缩地松开手,嘴巴微张,不知所措地退后几步,良久才吐出几个字:“你好几天没回来了…我只是...想等你回来。”
客厅的壁炉散发着温暖的火光。
热气腾腾的浴室响起哗哗的水声,不知多久,换上柔软厚实睡衣,黑发湿漉漉的少年紧张地抓着毛巾从浴室走出,但还是乖巧地盘腿坐在他的前面,任由他冷漠地吹干头发。
就在一切结束,他起身准备回房睡觉时。背后的少年悄悄抓住他的衣角,小幅度地晃了晃,轻轻问道:“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了父母。”
陆炘城:“……”
睡前,少年侧躺着,面朝他这边,笑着说:一直没跟你说我的名字呢。
其实我没有名字,但我给我自己起了一个名字。
“……”
“叫我霜吧,霜。”
“……”
“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双哦,是霜雪的霜,霜。”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嘿嘿,谁让我是在霜雪里遇见你的。”
其实现在想想,跟少年的相处中。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男生在笑着自言自语。而他习惯性地沉默,倾听,很少出声。
他本以为少年不会坚持多久……
他本以为……
当然,那天晚上,两个人其实是分床而睡的。
然而第二日。
鼻尖率先嗅到了淡淡的香气,身上传来让人忍不住沉沦的温软。
精神力悄然蔓延,原本盖在身上的杯子早已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意识到什么,他猛地睁眼。
男孩的头埋在他的胸前,黑色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雪白的床单上,胳膊搂着他的脖颈,睡衣的裤口皱皱巴巴地卷到了腿窝,光洁白皙带着体温的小腿如同八爪鱼紧紧地缠着他腰。
感受到动静,少年似乎还有些不满地蹙了蹙眉,直接搂住了他的腰,脸还凑到他的耳朵边嘟囔了句“不要吵”。
温热的鼻息扑在耳朵上,宛如惊雷,一股诡异的酥麻逐渐蔓延全身。
他当即抽出自己与少年纠缠不清的腿,去了厕所冷静了很久。
他出来时,少年已经从睡眼迷蒙中清醒了,正裹着被子试图爬回自己的床,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怒气,冷硬道:“明天起,你去客房睡。”
少年顿时哀嚎:“我错了,我发誓下次不会了。”
“真的,你信我!”
“嘤,陆哥哥,您不能赶我出去。”
“您知道的,我从小没了父母。”
“……”
*
三月初的春天,又下了一场春雪,他被安排进了新的队伍,两日后重新启程,继续寻找源石。
临行前,他去了帝都外的一处刀削般陡峭悬崖上。悬崖上立着数不清的十字墓碑,每个墓碑前都放置了一簇白色的鲜花。
悬崖上寒风凛冽,鲜花的花瓣被吹的七零八落,残破一地。
这是被帝国遗弃的士兵,是在战争中不幸死去的士兵。
立于墓地之前,陆炘城摘下军帽,置于胸前。
像是在无声祷告。
寒风呼啸,犹如泣血的悲鸣。
打破悬崖上单一的寒风呼啸声的,是少年清脆的嗓音。
分明还是初春,气温只有几度。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海军服和短裤,露出光滑笔直的小腿,白皙的手里抓着吃了几口的松软蛋糕,嘴角还沾着白色奶油。
少年黑色的发丝被寒风吹得乱舞,耳尖冻得通红,上衣和短裤也被寒风倒灌,吹得鼓了起来。
“……”直到现在,陆炘城都记得自己那天眼角狠狠一抽,想要打人的心情。
短暂的两个月相处,他对少年的性格有了非常清楚的认知。
其中一点,那就是相当的——不听话!
“霜木。”他冷声道:“如果你不喜欢穿衣服,可以全部不穿。”
少年眨了眨眼睛,左右乱看,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大约是发现糊弄不过去了,干咳了几声,嬉皮笑脸地试图转移话题:“哥哥,吃蛋糕吗?”
陆炘城没有回话,只是用那双金色的瞳孔冷冷地盯着男生。终于,承受不住无形的压力,少年撅起嘴巴,嘀咕了句:“其实真的不冷。”
大约是发现他的眼神又冷了几分,少年无辜地眨了眨眸子,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穿衣服就是了,不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