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疲惫,闭目养神的周成岸,倚着轮椅靠背,已是精疲力尽懒得动弹,如玉的脸庞在月色的映照下,宛若水墨画中?精美绝伦的谪仙临尘。
冯翎推着周成岸,漫步在那悠长幽静的廊下。一阵风起,院子里的风势愈烈,透着几?分寒意,穿梭于廊间,发出阵阵低吟。
冯翎紧蹙起眉梢,忧心忡忡看了眼轮椅中?似睡非睡的周成岸,那伤重未愈的身体如何抵得了寒风侵袭,焦急转身,“城主?大人,这里风太大,属下取了斗篷,速速就来。”
半梦半醒的周成岸,呼吸轻柔均匀,就在这份宁静中,缠绵的微风,隐约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味道,紧阖的桃花眼颓然睁开,凝神静心,轻轻翕动的鼻翼,嗅到了泥土翻新的气息。
三更半夜,有谁会在偌大的府中?动土?
他的意识被这股气息牵引,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终于在一处慌败的院落外停了下来。
院中?杂草丛生,行动不便?的他,倚着轮椅,目光却穿透茂密的树丛,远远窥见一抹陌生妖娆的倩影。
藕荷色的襦裙与这荒凉之景显得格格不入,她手中?拿着一把小?锄头,蹲在一棵歪脖子树下埋头苦干,不知在挖些什么宝贝?
今夜府中?宴请宾客,人声鼎沸,十?分嘈杂。她刻意挑选这个机会掩盖行踪,根本没觉察到,三更半夜,还会有人‘路过’。
周成岸耐心等待了好一会儿,目光紧锁那‘未知’的宝贝,眼瞅着她即将大功告成,清冷的嗓音,突然响彻在寂寥的夜色中,“你在挖什么?”
心跳漏了一拍的她,穆然回首,那双澄澈的杏眸里瞬间涌现了错愕。
月华初泻,如细丝般轻轻洒落在乌云般的青丝,唯一插在鬓角瓣瓣分明的梅花簪,似在诉说?冬日里的傲骨。
巴掌大的脸,不慎染了点点污泥,但这丝毫未能掩盖住她那盛世容颜,仿佛天地间最精致的雕琢。盈盈秋水间,眼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蕴藏着道不尽的故事,引人不自主地想要深入探究。
沈悦灵瞧着颓然出现在身后的陌生男子,若说?许东升是灵动狡黠,勾魂摄魄的妖孽。那么面前之人,更像是雪山之巅上孤独生长的雪莲,不染纤尘,遗世独立。苍白?的脸色,柔弱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冷矜贵,似从未涉足尘世,浑然天成的仙姿玉骨。
纯真无暇的面容里,刻不下岁月的痕迹,在这污浊的尘世间,余留下‘人畜无害’四字,宛若最后的净土。
可惜,年纪轻轻就腿脚不便,确是个可怜人。
恍然回神的周成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波动。他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在一副皮囊前失神,拧眉再次追问,“你在挖什么?”
沈悦灵怔了怔,如实答,“酒。”
这个答案,显然在他预料之外,“那是何物?”
她彻底呆滞,眼前的男子,果然是个不染纤尘的存在,酒都不认识?
难道不止腿有问题,脑子还不太好使?
她抿了抿嘴,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用?来喝的。”
一通鸡同鸭讲,周成岸深知,她误会了问题的意思,唯有耐着性子表达疑问,“你为?何会知道此?地埋了酒?”
沈悦灵尴尬地笑了下,突然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此?物原是陈刺史在嫡女出生时,以三亩田的糯谷酿成三坛子女儿红深埋院中,以待陈小?姐出嫁时取用?。”
周成岸看她一本正经解释酒的来历,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起逗弄的心思,“所以,你是在偷?”
此?话一出,沈悦灵的脸上瞬间焦急,生怕引起误会,自己真成了偷窃贼,连忙摇头摆手,彻底急了,“不,不是!我……我只是……”
瞧她那副焦急的模样,周成岸只觉得心底涌起一阵愉悦,“只是什么?要不,升了堂,你去同衙门里的老爷说?道说?道?”
啊?!
那她岂不是要在全曲州城的百姓面前丢大脸?
那沈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沈悦灵想也未想,一股脑地将心底的话全说?了,“只是陈小?姐受了迫害早逝,已经品不到佳酿,我看新入驻的曲州城主?不顺眼,这等深埋十?八年的美酒,还是不要留给他糟蹋了。”
周成岸轻挑眉梢,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你与新城主?有仇?”
她毫不掩饰无尽的恨意,咬牙切齿地说?着,“有!不共戴天!他害了我父亲!”
他点了点头,嗓音淡淡,似乎对她所言,并不感到意外,“都说?周成岸阴狠毒辣,与他有杀父之仇的人确实有点多,多你一个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