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小重山(324)

冯远乃何人,他可是贴身保护君上的殿前司副指挥使,等闲之事绝不可能让他出动的!

他立刻勒住了马,后面皇城司众人皆都停了下来。他问道:“冯指挥使,您如何在此?”

冯远微微一笑道:“二郎君,谢家娘子并非谋逆之人,您不必在追查下去了。”

赵瑾眉头一皱,冯远为什么会专门来告知谢昭宁之事?

其实他自然知道,凭借谢昭宁的智商和身份,她自己定不会是乱党。但是他怀疑谢昭宁出于某种原因在隐藏一些乱党贼子。其实已经不是怀疑,赵瑾几乎是确凿大相国寺周围必定有古怪了。

但是冯远是跟着君上出生入死之人,赵瑾也不会对冯远不敬:“冯指挥使,我知道谢昭宁不是逆贼,但这谢氏药行附近,竟然连皇城司的探子都不能入内,定有势力在此为乱。我是奉了君上之令追查,你只说一句让我不必追查,恐怕我一时难从!”

冯远也有些无奈,他本想着将二郎君引走就是了。二郎君极得君上器重,未来恐怕有旁人想也不敢想的大前程,旁人并不知晓二郎君为何到现在都未封郡王,他是知道的,所以绝不敢冒犯。可是二郎君聪颖至极,竟察觉了他们的意图,引到一半突然返还,还探查到了谢家娘子离去一事。为使二郎君不再追查谢家娘子,他也不得不出面了。

他缓缓道:“这是君上的命令。”

赵瑾心里一震,竟然是君上的命令!可随即他更觉疑惑。为什么不追查谢昭宁,竟然是君上直接下令?君上难道与谢昭宁相识,这怎么可能呢,君上日理万机,而谢昭宁不过是个小官之女,他这想法实在是荒谬了。

但冯远对君上忠心耿耿,绝不会假传圣旨,且君上的话他都是毫无疑问地听从的。

他终于听从了,道:“臣明白了,不会再追查她了。”

冯远甚是满意,二郎君聪明至极,武功亦已是数一数二,颇有君上年少时的风采。君上说过,假以时日,二郎君必能成为足以支应山河的人才,更何况二郎君还有个最显著的优点,那便是对君上无比的忠诚。他道:“君上还有旨意,派您去四川协助四川经略安抚使平匪乱。”又笑说,“二郎君,您若凯旋,皇城司指挥使一职便尽在囊中了!”

京城中的罗山会追查了一半,君上却派他去四川平乱,这并不像平日君上的作风。但也能见君上的确看重于他,这便是攒军功晋升的时机了,他若能如此年轻就居于指挥使之位,未来能走到的位置……他几乎是不敢想象的!

赵瑾下马行礼道:“臣接旨!”

谢家新宅,浣花堂中,昭宁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本想着,从师父那里出来,还要去谢氏药行,问问徐敬究竟查得如何了,可发生了师父不是阿七这件事,一时间心乱如麻,连此事都忘了。

屋内早已灭了烛火,隔着层层帘幕,只漏进来一些月亮的清辉。

看着这月亮的清辉,她终于渐渐地入睡了。梦里也是同样的一片清辉,洒落在一个荒败的小院里。

她梦到自己时常神志不清,每日都很混乱,想着自己被亲近之人背叛,想着自己被最爱之人厌恶算计,痛得发疯。不肯吃东西,不肯说话,一旦感觉到有人靠近她,她便要发疯砸屋子里的东西。

她可能已经有一两日水米未进,嘴唇干涸得起皮,有人在试图喂她,但是因为她的癫狂,没有人能真正地靠近她。直到有一个人来了,她仍然用东西砸他,尖声让他滚。

可是他却坚定不移地靠近她,任她扔的东西砸在自己身上,好似并不疼一般。她更加恐惧了,伸手就要打他,他为了让她不至于伤了自己,便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更是惧怕,低头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虎口,他纵容地任她咬他,甚至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安抚她,仿佛在告诉她没关系,他不会伤害她。很快她就感觉到血味弥漫口腔,他被自己咬出了血……

血的味道终于唤醒了她的神智,她渐渐地清醒了过来,才知道是阿七在救她。她用手去摩挲,发现他的虎口被自己咬出了深深的伤口,鲜血淋漓,她喃喃地说对不起,是她不好,都是她不好,所以别人都不喜欢她。他在她的掌心里写:你好。

只有这两个字,她却崩溃地大哭了起来,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

……

“娘子、娘子?”如水的梦境中,朦胧的声音响起。

谢昭宁睁开了眼睛,看到青坞带着女使,已经挽起了拔步千工床旁的雾绡纱,擎着一盏烛台正叫她起床:“卯正了,您一会儿还要去给老郎君请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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