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江齐峦身后一众守将已有人露出犹豫悔恨之色。
舒白迎着江齐峦阴沉难看的目光,牵了下唇角,“我给你们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现在退出此楼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你们还是为南境和大梁鞠躬尽瘁的忠臣。”
“别听她的花言巧语!”霍耀风骤然大声说。
舒白神色不变,缓缓落在他身上。
霍耀风对上舒白毫无情绪的眼神,心脏瑟缩一下,只觉得苦楚弥漫了他的心头。
但箭在弦上,他别无他法,眼下是舒白要杀他,如果他不做点什么阻止,他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霍耀风咬紧牙关,声音一字一句,回旋在阁楼中,“方才进入太守府内部时大家都看到了,府内遍布奇花异草,区区一株雪莲都要派专人从高山之上运冰下来,可见舒白掌管南境不久便穷奢极欲,让这样一个人把诸位的家乡弄得乌烟瘴气,大家真的忍心吗!”
“依在下看,才同大梁战过一局,舒白便急于求和,定是因为她挥霍无度,致使军饷耗尽,这样的人无才无德,定是大梁派来的细作。”
江齐峦欲言又止,对上霍耀风果决的目光,顿时回过味来。
这次跟着他一同闯入太守府的不仅有他的心腹,还有许多一同共事的同僚旧臣,外人不知府宅里的花草植被出自他手,心腹们对他还算忠心,这么多年都没有说漏嘴,现在也会守口如瓶,他大可将一切推给舒白,笼络人心。
想到这里,他用长剑直指舒白,“你这贱人恶事做尽,今日我江某人便要顺承太后遗志,替天行道。”
“来人,把舒白给我拿下,至于她身后那个来路不明的姘头,格杀勿论。”
“愣着干什么,动手!”霍耀风立即道,“实不相瞒,我从京城而来,亲眼目睹陛下受舒白鬼话蛊惑,这才秘密处死江音,江音为她所害,我等定要为太后复仇!”
“什么,江后竟是她害死的。”
“我就说南境怎可让一个丫头片子统率。”
“杀了她,让虞策之知道南境人不是孬种。”
“霍耀风说是舒白害的就一定是真的吗,舒白砍下霍如山的人头,我们怎么知道霍耀风是不是怀恨在心,胡诌出来的。”
“舒白统率南境这段时间,日夜都在为大小事务奔波,大家看在眼里,她真的有时间弄来那么多奇花异草吗,我们进来的时候,雪莲旁的冰明显积灰消融,江齐峦掌权的时候我倒是听说时常有队伍从山上运冰下来。”
质疑的声音很快弱下去,不乏有人瞧出问题,趁着混乱退出了讨伐的队伍。
就算舒白是无辜的又能如何,政权交叠上的是非对错,原本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评判的,能评判的只有胜者。
眼见舒白大势已去,他们就算不愿再为江齐峦做事,也不想为舒白赌上性命。
乱局一触即发。
舒白攥着虞策之的手缓步后退,
虞策之长眉蹙起,垂眸望着舒白冷静且成竹在握的侧脸,手指微微蜷缩,瞳孔随着他的心神时不时晃动一瞬。
从小到大,他见过许多政变,腥风血雨对他而言已经稀疏平常。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他和舒白一起面对,无论方才两人如何争执,此时此刻,舒白的手也仍然会紧紧握着他,安抚他。
虞策之面具下的睫毛轻颤,暗自下定决心,他也要保护好舒白,如遇万不得已,他愿意用性命护住他的夫人。
凝视不断逼近的叛军府兵,虞策之忍不住设想,如果他真的为舒白挡剑而死,血染楼阁,艳艳颓靡的血溅在舒白冰凉的肌肤上,再冷的心也会变得温热,她一定会动容,会记他一辈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他随意抛弃。
这样想着,他步伐微动,想要挡在舒白面前。
“谢拾!”
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警告声在虞策之耳边响起,舒白扯过他,冷冷道:“站在我身后,不许离开我身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虞策之轻轻眨眼,无辜地看她。
舒白似是洞察了虞策之的想法,警告道:“老实点,我不可能记住一个死人。”
一句话戳碎了虞策之的绮梦。
见虞策之回神,舒白又道:“也别想着替我挡剑,做些没用的事情,帝王千金之躯,若有损伤,我担当不起。”
虞策之没说话,只是低垂着头,像是霜打的茄子。
舒白能清楚地感觉到,又有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帝王的脸颊,精准地滴落到她握着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