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高挂还未长出枝叶的树梢,溪水边偶尔荡起几缕因风浮现的涟漪。
帝王尊贵无匹的身躯仍被放置在那块巨大冰冷的巨石上,修长笔直的双腿屈起,门户大开,柔软的唇偶尔开合,呼出温热的气息。
他累极了,大睁着双眼,像是濒死的鱼,却始终揪着她的衣服,不肯闭上眼睛。
意识即将消沉时,他听见舒白伏在他身体上,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陛下相信我吗?自古以来,谋士都是相信他们的主公的。”
虞策之艰难转动眼珠,喘息着看向她。
“阿拾,你怕什么,我早晚都会回京城的。”舒白温声许诺。
虞策之神思混沌,没有察觉到舒白话语中的潜藏含义。甚至喜悦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冲昏了他的大脑。
“真的?”
“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他稍稍蜷缩身体,安心地闭上双眼,“夫人不可以骗我。”
舒白把他扶起来拥入怀里,“不骗阿拾。”
弦月西沉,夜阑风静,霜华挂树梢。
虞策之的暗卫担心帝王安危,卡着时间闯了过来。
舒白的死士没有得到拦截的命令,暗卫到了溪边,死士才冒出来护在舒白身前。
舒白没有理会跪在不远处的数名暗卫,迅速帮累得不能动弹的皇帝拢上衣衫,又解下自己随身的斗篷,弥补皇帝身上破碎的衣料,遮挡带着欲/色的红痕。
虞策之察觉暗卫靠近,神智清明许多,收紧放在舒白腰间的手,哑声说:“不想走。”
跪在最前面的宋祁闻听此言,急切之下,出声劝阻,“陛下,不可。”
虞策之沉冷地瞥了眼宋祁,看向舒白时,眼神又柔软下来,如同孩童讨要心仪的物件,“南境城东面有一处小屋,我看过了,是以前的猎户留下来的,夫人可不可以和我住在那里,就像从前住在京城那间竹屋时一样。”
“谈判用不了多久,陛下连这点时间也不愿意等吗?”舒白神色淡淡。
她没有正面回答,但傻子也能听出语气中拒绝的意味。
虞策之垂下眼帘,神色恹恹。
宋祁松了口气,望向舒白的目光像是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舒白从袖口掏出一条发带,简单地将他浓密的墨发绑在一起。
“带你家主子走吧,晚间气候寒凉,让军医看看,当心着上风寒。”舒白对宋祁说。
“是,您放心。”宋祁忙不迭答应下来。
舒白站起身,把虞策之从岩石上拉起来,推给宋祁。
虞策之咬着牙关,目光彻底阴郁下来,哀戚地看舒白。
宋祁生怕再给两人生离死别的时间,虞策之便真的留下不走了,连忙扶住虞策之的胳膊,压着声音提醒,“陛下,国公在找您呢,谈判的事宜还需要您裁定。”
“马车已经在附近候着了。”宋祁已经不奢求见过舒白的皇帝还能骑马,示意下属去牵被帝王带出来的良驹。
虞策之长眉拧起,抿唇看舒白。
舒白如同没有听见宋祁的话,淡声说:“走吧,不急着见这一时,最近我不会再出城了,南境内部不稳定,陛下也不便多来。”
虞策之咬了咬牙,“需要帮忙吗?”
舒白笑了笑,“你不来惹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她的笑意很快淡了下来,“陛下走吧。”
虞策之的视线不甘地粘在舒白身上,见她当真没有挽留之意,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宋祁搀走。
借着隐匿枝丫后的月色,舒白平静凝视虞策之离去的背影,神色冷淡。
游十五神不知,鬼不觉站在舒白身后,低声道:“若您舍不得,暂住附近的小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舒白扬眉,嗤笑一声。
游十五怔了下:“皇帝很不舍得您。”
“他是不舍得。”舒白没有否认,喟叹似的说,“毕竟是个皇帝,哪里有你认为的那么脆弱。”
“属下愚钝。”
“他向我索要这么多承诺,却始终绕过安锦和太慧,他死死握着我的软肋呢,真撕破脸,你以为他不会逼我回去?”
游十五大惊失色,“您打算怎么做。”
“小皇帝现在这么乖,太慧是住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安锦和萧挽的仕途也不能就此断送,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撕破脸呢?”舒白哼笑,漫不经心地说。
“来日方长,现在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