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从软榻上坐起,想要去寻她,走了两步又顿住。
他想起半个时辰之前两人的争吵,想起舒白冷淡的目光,心生怯意。
他已经把她带入宫里了,应该知足,凡事不能着急,要慢慢来,只是见两个无足轻重的人而已,能有什么事情。
何况,他还答应她去见萧挽和安锦,这样的事情不止会发生一次,他即便这次去试图阻止,也只能徒惹她的厌恶。
虞策之面无表情坐回软榻上。
没关系的,这是宫里,是他的领地,舒白不会有任何危险,也不会有离开的可能。
他暗暗安慰自己。
第51章
翌日清晨,虞策之身着庄严肃穆的玄色朝服,头戴冕旒冠,顶着眼下挥之不去的乌青坐在了龙椅上,面对庄严肃穆的众位朝臣,神色恹恹。
他昨日做了一上午的心理预期。他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除了用阮家算计舒白之外,舒白还在意什么。
她所在意的应当是皇权的倾轧和变化无常。
思来想去,他将舒白留在身边,从没有顾及她自身的意愿。
舒白已经注定是他的,再没有人有资格和他争抢,他应当放下没有安全感的心,给舒白一些空间才是,他不能让她厌恶自己,若是一手好牌最后打得稀烂就太蠢了。
然而他给出的空间和舒白需要的空间似乎不一样。
昨日他挥退戚辨等人,按捺住不安焦灼的心等了她一下午,直到黄昏用膳的时辰,他终于坐不住,遣人去看看舒白何时回来,得到的结果却是舒白已经在荒宫用了膳,人也就地歇下。
她宁愿和那些不知道哪里来的且认识了没多久的男的挤在荒僻的宫室,也不愿意踏足他的寝宫!
虞策之只觉得晴天霹雳。
他愤怒的同时还觉得委屈,他以为连续七日朝夕相处,舒白即便嘴上不说,但内心已经慢慢接受他,甚至习惯和他在一起。
可事实却是,一有可能,她便会离开自己,哪怕不能出宫,也不会睡在宽敞舒适的紫辰殿。
虞策之心中有气,加上早上两人之间的争执,强忍着没有让宫人去把舒白带回来。
他气得没用晚膳,早早熄了紫辰殿的灯,一个人缩在床上生闷气。
结果一个人越想越不甘,辗转反侧,竟然一夜未眠。
虞策之靠着龙椅,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冲戚辨使了个眼色,示意早朝开始。
即将进入冬季,除了边境防御是否巩固巡视外,朝臣们大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刚被抓住的江太后身上。
江太后执政多年,即便虞策之进行过数次清算血洗,朝中仍有小部分人对江太后有亲近仰慕之意,再加上一些老古板,认为江音身为先皇嫡妻,即便犯错,天塌下来有孝道压着,皇帝也不应该处置江太后。
而虞策之的智囊团里也有不少人认为江后多活一天,南境势力就不敢真有大的动作,大梁眼下不是不能打,是再晚三年打胜算更大,更容易稳固后方。
虽然想保江音性命的人有很多,但更多的声音是在讨论何日处死江音。
江音在位时,碍了很多人的眼。
先不说虞策之曾经差点死在江音手里,只说朝中还有些声望的世族,那些世族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虽然从先帝开始,每任掌权者都对世族进行不留余力的打压,但江音的手段是最残忍的,对世族也是最严苛的。
大梁能有如今寒门世族分庭抗礼的局面,江音功不可没。
寒门不一定奏请虞策之饶江音性命,但世族却是铆足劲也要让虞策之严刑处死江音,同仇敌忾的架势,好似只要江音死了,虞策之就不会再打压他们,他们曾经失去的势力也会回来。
“陛下,江太后把持朝政多年,多少冤假错案因她而生,绝不可轻纵。”
“当年江太后想趁着宫中内乱,将陛下活活饿死,只这一点,依照老臣看,就应该把那妖后车裂。”
“江后在位功大于过,何况南境守将多是随河江家的幕僚甚至后代,怎可轻易杀了。”萧挽皱着眉反驳。
“何来功大于过,若非江音牝鸡司晨,上苍何以降下天灾惩罚大梁。”
“迂腐。”安锦冷道。
“我是迂腐,不像你等大奸大恶,连陛下的杀身之恨都能替陛下忘记。”胡子花白的臣子怒极反笑。
高台上,虞策之垂目听着朝臣争吵,冕旒下是浓重的厌倦。
他手指轻揉眉心,满心想的都是让这群迂腐家伙赶快吵完,他好立即回去见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