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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初春,草长莺飞。
草丛冒出新绿,悄然绽放的野花星点。
俞知光骑着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在砚正峰的山脚坡地跑着玩儿,她经过快两月练习,已是骑术娴熟的女郎了,能够独自骑行。
骏马是薛慎送她的,叫踏雪,颜色花纹恰恰与追电反过来,追电黑的地方它白,白的地方它黑。
俞知光一夹马腹,往更远处跑。
这几日是皇家春狩,文官百官和皇家宗亲都来了,砚正峰被围得严严实实。郎君们一大早就背箭挽弓就出发,薛慎负责护卫,伴在天子御驾旁。
薛慎说给她抓一只小兔子回来养。
俞知光在猜,不知小兔子是白的,灰的,还是那种花纹斑驳的,百无聊赖中,有人骑马靠近她,语气温和道:“俞妹妹。”
俞知光一愣,回头望见眼带关切地看她的人。
是曾经与她有过婚约的张家郎君张安荣,现任鸿胪寺少卿,她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此人。
“我已成婚了,张大人理应唤我一声俞夫人才对啊。”俞知光看到他欲言又止,“张大人是有话要同我讲吗?”
砚正峰风光如画,明媚清朗,而眼前女郎又更娇艳动人几分,如未出阁时天然撩人而不自知。
张安荣这声俞夫人实在喊不出口。
“你嫁人之后,过得可好?”
“过得很好。”
俞知光点头,爱惜地摸了摸身下白马的毛发,嘴唇噙着点笑意,不似勉强装模作样。
张安荣看在眼里,余光看到砚正峰山脚有大队人马出来,远远踏出来一片尘土飞扬,郎君们带着猎物满载而归,意气风发。
他摆出落寞神色:“我有话同俞妹妹讲,俞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安荣不等俞知光回答,兀自把马骑到缓坡更高处,远离了草丛各处上同样骑马闲逛的官眷们。
俞知光皱着眉头,还是追上来了。
她已看到狩猎的人回来了,心里记挂小兔子,“张大人有话讲就快快说吧。”
“当初退婚,是我家人听信谣言,我娘拿性命相要挟逼我的,俞妹妹,你会怪我吗?”
“……”
“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然不会退婚。”
“张大人为何要特地同我说这些话?”俞知光困惑的神色渐渐变成抗拒,“怪不怪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嫁给薛将军,是他的妻子了。”
“我来解释,是不想坏了和俞妹妹的情谊。”
“如今我爹在朝中与你相见,应还会喊你一声张大人。张大人再含糊不清地说下去,才是真正把俞张两家故交的情谊断了。”
张安荣闻言一愣,俞知光一扬缰绳跑了。
他转头顺着俞知光的方向看,薛慎那匹漆黑的骏马已勒停在不远处。他本想装作慌乱移开视线,不料对上薛慎的眼,心头当真发紧,当即转头。
今日来找俞知光,是宫里那位的吩咐。
不能操之过急,要先把怀疑的种子种下去。
薛慎固然可怕,但那位承诺的锦绣前程更诱人,他家无权无势,只能攀附大树。
至于愧对俞知光的,日后再补偿吧。
俞知光顾不上张安荣还想说什么。
她来到薛慎面前,控马绕着他转了一圈,薛慎两手握缰绳,马鞍旁挂两个大布袋,左侧是藤编的箭囊,右侧是一只山鸡、一只飞鸟。
没有小兔子,薛慎背后也没有。
看来是没机会去捉了,俞知光在马背上打直的肩膀垮了垮,侍从来接应,整理薛慎狩猎所得,再把奔劳一日的追电牵去喂食喂水。
薛慎朝她招手,“载我回行宫。”
俞知光将踏雪停在一侧,没多久,薛慎就翻身上来坐到她身后,一手搂在她腰上,春衫薄,男人手掌的暖热透过来,她嫌痒想躲,薛慎偏贴更紧。
“张安荣同你讲什么了?”
“乱七八糟的讲不明白,还掰扯退婚的事。”
“哦。”
薛慎口吻淡淡,整个人卸了力道,重量压在她肩背上,俞知光快撑不住,眼前骤然一团毛茸茸的雪色,映着阳光闯到面前,简直白得耀眼。
“小兔子!啊啊,我快看不到路了。”
“我来。”
薛慎将那团温热的白塞到她怀里,两手圈过她接过了缰绳。俞知光抱紧了,心还被吓得乱跳,小兔子还很小,毛发蓬松洁净,温驯地缩在她怀里。
俞知光捏捏它耳朵,又看眼睛,圆圆一粒,似石榴剥出的籽般剔透红润。
夜里有篝火宴,两人稍事休整再去。
薛慎负责守卫,出发得比俞知光早,临行叮嘱她要留意的事情,俞知光趴在床上,半边衣袖垂落,露出藕节似的玉臂,还在摸地平竹笼的雪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