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死士,或者私兵。”
俞明熙吸了口气,把字眼明明白白讲出来。
前朝就有高官之子圈养死士,被揭发,落得个按谋逆论罪斩首的下场,但各世家大族明里暗里,都有些人可用,哪里像他们家这样。
俞家不缺这个本钱,可他爹俞弘不让,连府里护院的人数都严格遵循规制来。
俞明熙顶着被薛慎直视的压力,轻声道:“我听闻各州军府的将领,做到高位,都有私兵。”
天高皇帝远的尤甚,薛慎这样从北地调过来的将领,不知还有没有……他想要的人。
“今日陛下召见我,正为此事,命我从金吾卫中抽调人手,前往曹州协助岳丈。”
“竟然是为了这个……那就好,那就好。”
俞明熙松一口气,擦擦额头的汗,冷不丁又听见薛慎道,“不算金吾卫,我私自调出去的已在路上,快赶上岳丈脚程了。”
“你……”俞明熙愣了,喃喃道:“你真养了私兵?笙笙她知晓此事吗?”
“不知,”薛慎提起俞知光的名字,语气温和几分,“笙笙不知此事。”
俞知光不需要知道这些,她只要快快乐乐地当俞知光,当俞家的掌上明珠,当他薛慎的夫人。
月上柳梢头,将军府主院的支摘窗半掩。
吹入的夜风晃得寝室几盏小灯的火苗跃动。
俞知光一头乌发水润,刚刚洗完,拿棉帕擦得半干,人缩在玫瑰椅里打瞌睡,让元宝替她通发。
她手里捧着《簪花词》的续集,看得出不是同一人所作,故事差点意思,看得人昏昏欲睡,头皮忽而一扯,被元宝梳掉了一根头发。
俞知光往后掸了掸脖子,好方便她通发。
她垂下眼,找到刚刚走神的地方,试图再看进去,头皮又是一扯,这次痛得,没准要掉两根。
“元宝……”
俞知光抬眸,透过磨得新亮的铜镜,不期然对上明亮的剑眉星目,惯了舞刀弄枪的男人,一手握一把小小的牛角梳,一手捧着她的发尾在梳。
难怪她说元宝手艺怎倒退许多。
薛慎一顿,从梳齿里抽走她掉的两根头发,搓了搓,丢到地上,“梳痛了?”
“嗯。”俞知光后背倒在椅背上,一双杏眼倒着凝望他,水盈盈地央求,“再梳几遍吧。”
薛慎更耐心几分,手上攥着一把发尾,先从最末端开始,一点点往上梳,终于通顺了,梳到头皮时不敢用力,把俞知光挠得发痒。
等到亥时,俞知光头发才干透,可以睡了。
薛慎抱住她,手掌往纤细的腰肢上抚去,她不禁僵硬起来,“薛慎,我我月信快……”
“抱着睡,又不喜欢了?”
俞知光摇头,掀眸看去,薛慎眸光平静澄明,带着罕见的温柔:“堵不如疏。”她闻言一滞,紧张中听见他后半句:“已在疏过了,在鹭洲。”
她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松了,听见薛慎问:
“俞知光,你想学骑马吗?”
“我小时候学过,摔了一次,就不敢去了。”
“还想不想学?”
不会骑马,确有诸多不便,像赶去鹭津渡那种情况,如果她会骑马,就不用薛慎一路带着换马,单骑速度还会更快。
“可我怕摔。”
“明日酉时前到南营找我,不会让你摔。”
“我是不是要穿骑装,戴护膝去……”俞知光想到少时坠马的阴影,“这样摔了没这么痛。”
“摔了你罚我。”
“罚你什么?”
“三日不能亲你?”
薛慎的唇贴过来,俞知光攥着他衣襟,在神思变成一团浆糊之前,努力争取保障:“罚十日。”
第39章
俞知光心心念念着学骑马, 一早起来,就去光顾丹霞制衣店。店里有现成的女子骑装卖,裁缝熟悉她尺寸, 略作修改, 就能改得既保暖又轻便。
海棠色骑装的肩头、腰身、膝盖等易擦伤的地方拼缝了柔软皮革, 缝线用对比鲜明的银线, 衣摆缀着流苏,马靴头尖翘,还绣了胖乎乎的绒球。
好看, 俞知光在试衣铜镜前转了圈,当即买了两套, 并护膝护具,也顾不上到底学不学得会。
出了丹霞制衣店,远远听见同一条街的街口有人在吆喝着卖马肉——“折价卖马肉哩,新鲜的马肉, 今晨才宰的马肉!”
今日对这个“马”字就格外敏感, 何况皇都本地居民的日常饮食里, 马肉和马酪都不是常见食物, 酸酸甜甜的马奶酒都很少见。
俞知光留了心,等马车驶过街口,从窗框旁探出脑袋去看,只见屠肉桌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刀痕,大咧咧地摊着好几块已被放了血的马肉,马肉旁一块剥下来的皮子,有梅花鹿一样的星点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