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完穴位,将她赤足直接塞到自己衣袍的右衽里。
俞知光一愣。
偏殿安静,只有炭盆燃烧的细微爆裂。她细细端详他风雨欲来的表情,再回想前情:“太后是不喜欢我吗?”
薛慎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俞知光一回生二回熟,轻蹬上那暖热的腰腹。
“那条栈道,并非通往夜宴的捷径。”
“那小宫女叫我等在树后,也是骗我的吗?”
她声音低了些,缩着的手从袖子里伸出,将百褶如意月裙的裙裾散了散,好烘得快些。
小娘子圆润的眼眸半敛着,薛慎看不出哀怒,但想到昨日她说的话——“坏蛋骗我就算了,身边亲近的人可不能骗我。”他确实不能,也不应该骗她。
太后喜不喜欢她,与她何干呢。
她自有俞家人千娇百宠,将她养成明澈无垢的模样。是他将她牵扯进这桩无端的是非,就像冬日里踏湿的鞋,不致命但哪哪都叫人不舒服。
“他们骗你,你可以怪我。”
“怪你什么呀?”
薛慎身后传来敲门声:“头儿,我同若岚姑姑借了新的鞋袜,宴会那头出了点变故,应要提前散场了。”
“拿进来。”薛慎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俞知光整理完毕,同薛慎赶上了宴会尾声。
歌舞毕,鼓乐停,宴会场气氛沉凝,她在女眷这一圈安安静静地落座,才看清楚跪在殿中锦毯上的崔家七娘子竟不是在跪谢赏赐,而是瑟瑟发抖地告罪。
之前来时同她讲话的卢若音亦脸色煞白地看向御座。
第33章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崔七娘跪着, 身穿一袭婀娜的茶花红对襟舞裙,水袖缀金铃,袖口如花瓣嫣红, 色泽与裙裳不一样, 像沾了颜彩, 有几分染到了地面锦毯上。
她身后是一副素白底的纱帘, 上头绘几朵花,是她在舞蹈时甩出水袖,利用衣袖飘扬而作的画。
俞知光离得远看不清楚。
待太后一脸不悦地吩咐大内监黄福来将纱帘抬前时, 她看清了上头飞溅的颜彩,花朵位置恰好构成一条高低错落的斜线, 像七星连珠的天象。
七星连珠每个几十年至一百年出现一次。
传闻是皇权覆灭,朝代更替的预兆,不论传闻是否真实,这样的图案在庆典时候很是避忌。
“大朝日群臣和藩属国皆来道贺, 又临近太后寿诞, 崔七娘你这是何用意?”南康公主质问。
崔七娘身姿单薄, 背后一对伶仃蝴蝶骨随主人颤抖, 惊慌地解释:“臣女不知……臣女原意给太后贺寿,以水袖舞作画,要绘的是繁花似锦图,而不是……”
七星连珠四个字,万万不能讲出口。
她落下泪来,别人不信她无妨,只要陛下信她。
御座之上, 与她年龄相仿的皇帝身穿玄朱冕服,目光在十二旒冕冠下沉静如水。
太后先摆了手, 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口吻道:“南康讲得不错,今日是好日子,本宫相信崔家小七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给我闹心,纱屏所画的乃是巧合。”
崔七娘愣了愣,背后腾起一股恐慌。
她以舞作画,“巧合”地绘出了不详图案,无论有无惩罚,崔家自此都与凤位无缘,她更会连累整个家族。
怎么可能是巧合。
崔七娘目光一凛,转向一同跪下的伴舞娘子们,几人亦深深垂首。她膝行几步,大力叩首道:“陛下与太后娘娘明鉴,臣女苦心造诣,自半年前就开始设计和排演这场金铃舞,每一次练舞,纱帘所绘都是花团锦簇。”
“定是这些舞姬……定是她们受了指示,在献舞时偏移了纱帘位置,叫臣女水袖落点有偏差。”
金铃舞设计为观赏好看,纱帘是变幻移动的。
舞姬们矢口否认,纷纷喊起冤来。
卢若音母亲王夫人就坐在太后左侧,不紧不慢劝道:“太后娘娘宽和仁善,说是巧合,不与你计较便算了。”
崔七娘目光执拗,朝她递去似怨非怨的一眼。
王夫人口吻便不耐了些:“我好意劝你。你一口咬定其中有冤屈,倒是说说,这场舞那么多人,舞步与鼓点繁琐,何人竟要用大费周章的手段陷害于你?”
那自是得益最大的人家。
同席的崔尚书夫人心里不齿,理理裙摆,跪到崔七娘身侧,“小七自幼体弱,五岁习健舞以强身,断然不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妾身请求陛下和太后彻查。”
她话落,太后默然不语,似在思量。
忽然一道柔婉的年轻女音接了话:“崔七娘舞技有目共睹,臣女钦佩在心,亦请陛下和太后娘娘细究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