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没能防住。
只是他脸上漠视一切的冷……
“沛泽,无论你在何处,都请注视着我,佑我百战长捷。”
刀风再起,刃热如火,席卷四方。
令他胆寒心惊。
可断了半只脚掌的虚陇,却身如鬼魅般地离开了原本所在的位置。
都啰耶手中持着一把从血泊中捡起的飞刀,正艰难的从火中靠近。他一条腿拖在地上,无法行走,却仍然握着飞刀爬到了近处。
被李元阙盯上的感觉,如手无寸铁的旅人落单在荒郊野外,被一只野狼穷追不舍。
挥空。
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掌握了如何用半只脚掌着力和发力,他的身法,甚至恢复了往常七八分的敏捷。
白兆睿咬牙停马,“诸君听令,随我——殊死一搏!”
光渡脸色骤变。
都啰耶茫然转头,“……你说什么?”
“杀了他!就在此处,为你兄长都啰燮报仇,快动手!动——”
虚陇的话戛然而止。
都啰耶将刀深深扎入,“我不信你,我信他。”
第35章
这一刀正中要害。
虚陇眼中光未灭,气力却已消竭。
光渡用刀背压断他的脖颈。
这一位与他纠缠三年的死敌,至此终于以生死作为结局,分出高下。
光渡最后看了一眼虚陇的首级。
……今夜,没有人赢。
光渡背对都啰耶蹲在了地上,“都啰耶,还使得上力吗?”
都啰耶看了他的后背片刻,却没有动。
“都啰耶?”光渡背对着催促。
这个地方确实不能再呆了。
火焰肆虐,烟尘弥漫,将胸膛中的空气都一并烧尽。
都啰耶的全身都在颤抖。
但最终,他还是将自己的身体,移动到光渡后背上。
光渡用右手将都啰耶推到后背上,然后从虚陇身上拆下了染血的腰带,将都啰耶绑在了自己后腰。
他的左臂已经失去知觉,就只能用右手将刀插-在地面,以此施力,背着都啰耶站了起来。
——退。
耳边雨声喧嚣、雷声惊魄,都啰耶只听得到他急促沉重的喘-息。
忠心耿耿的铁鹞子,将自军主帅护在中心,挡住了旁边的兵。
“我不骗你,宋珧就在前面等着,他医术极精……”
光渡躲在不被火光波及的黑暗中,确认李元阙不可能看到自己。
等到了远离交战区的地方,光渡才驻首回望,深深看向李元阙的方位。
不授之以把柄,不留下任何隐患。
光渡身上的寝衣早已不能看了,大雨淋下,洗净一切痕迹,也冲洗着他们身上的血。
“那个老太监……是先帝宫人,我出事前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他可能知道先帝的遗诏藏在哪里,咱们老大才应该当皇帝,你一定要找出那道遗诏……”
“你说。”
“世事无常,我落到皇帝手里……三年,我熬了三年,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若是跟元哥走了,我这里经营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你别睡,都啰耶。”
雨水顺着光渡的头发往下滴落,他沉默着赶路,步伐越来越沉重。
“我们面前的敌人,早已经不是金军,若贺兰山西侧那位领军出征,除元哥外,我夏国还有几人敢挂印为帅?”
“是。”
他把他背得那样稳。
大雨也浇不灭的火,照亮那一隅的夜色。
“是我。”
挨到这一刻,一直撑着都啰耶的那股劲,在慢慢的散去。
“如今虚陇已死,朝局不稳,再给我几个月,我就坐到为他调度粮草,筹备军资的位子,如若皇帝对他下手,我也能第一时间里应外合。”
好在李元阙不过片刻就已经重整,在同袍的护持下,持刀上马。
都啰耶想在这里休息一下了。
光渡语气平淡,却听得出骄傲,也听得出沉重。
这是西风军的二老大。
天之法如此,人间道亦随。
他看到李元阙已经冲到在那焚毁的祭台前,跳下马来,就想火里冲,却被身边的铁鹞子死死拉住。
都啰耶没再说话。
都啰耶骂过他,诅咒过他,可时过境迁,如今却趴在他的肩膀上,感到无比安心。
都啰耶虚弱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二老大,你真的没有和老大……商量过今夜的行动吗?”
泽中有雷,雷震而泽随,吐故纳新,刚柔既济。(1)
他怎么可能不累?
终于,冷冽的空气冲进肺腑,洗刷灼烫的尘灰。
但预想中直接交战的情况,也没有出现。
天边的雷光闪烁,而光渡已经遁入森林。
光渡忍住咳嗽,因为他们正前方,就是一支足有五百人的枪-兵队,他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