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阙僵持了一会,还是把人放到洞壁上,但很快他就发现,发烧的人需要补充水分,这成为了一个新的难题。
他走了几步,勉强摸到了昨夜的锅,感受着风声的冷风,顺利找到洞穴,并在外面摸到了雪,用器皿盛满雪后,再摸着洞穴石壁走回来,将锅放在火堆附近的位置。
火堆他也看不见,自然也无从得知柴火快要燃尽了,但当他发现雪半天不曾融化时,只好提着刀,自己摸索着出去一趟。
李元阙愣了一下,他放开了一直握在手里的刀,顺着刚刚记忆中火边的位置,摸了过去。
他此时能做的也不多,只好用披风仔细包裹住光渡的身体,连每个角都能给光渡掖好,希望自己这个瞎子,不会让他着凉,加重病情。
这不是贺兰山冬夜里该有的温暖。
……不对。
李元阙认真分辨了一会,这个少年的话里,掺杂着蒙文、金文和标准的中原汉话,这少年掌握不止一种语言。
不知为何,他醒过来的时候,竟然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身后这个人的存在。
他可能误会了李元阙,还把人家皇子给打了。
李元阙心中,也对他的出身地有了些猜测——看来这位小兄弟,家应该在边境城池,才能学会这么地道的各地方言。
光渡的回答搀着各地方言,李元阙到底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后来,李元阙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也分不清那究竟是汗还是泪水。
他看不见,只能听着声音侧过头,“出什么事了?”
外袄胡乱系着口子,里面的肌肤摩擦着柔和的布料,而一双手正扣在自己的腰上,也不知道这样抱了他多久。
光渡从小习武身体健壮,从来没有生过重病,一时竟气到分不清,这到底是李元阙生性轻浮随口胡诌,还是他生病时真做了什么幼稚之举……
不可能,他即使是生了病,也必不可能病中失态……吧?
“……如意结。”
但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可李元阙毕竟什么都看不见。
更别说年纪小小,用弓就如此很娴熟,杀人时毫不犹豫,比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还要稳准和冷漠。
……他烧坏了别人的东西。
如此年纪,却如此行事,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又因何沦落至此?
李元阙想起昏睡前的事,慢慢支起身体,却看得出衣衫整齐,他只是脱了外袄和披风。
李元阙顿了一下,立刻去找刚刚被烧的那件衣服中的如意结。
自从双眼看不见后,许多简单的事情,他都自己做不得了,宛若一个废人。
那个瞎了眼的皇子,也不在洞穴的另一端了。
这一夜很漫长,李元阙既然在守夜,就将光渡挪到了自己腿上,光渡已经烧得有些失去意识,嘴里断断续续嘟囔着破碎的句子。
之前李元阙不曾与光渡过多交谈,听起来声音也是哑的,李元阙一直不确定他的年纪,到此时才有了一点猜测的轮廓。
他双手慢慢下落,抱住了少年,热度从紧贴的胸膛传了过去,那少年无意识地用头拱进他怀里,挑了个最暖和的地方睡下。
李元阙沉默很久,问他:“你多大了?”
光渡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衣服。
光渡时昏时醒,醒来的时候,就本能靠近身边最热的东西,“冷。”
那身衣服,就在不远处晾着,有明显烧过的痕迹。
怀里这人的年纪,似乎比他预想中还小。
这令他汗毛都立了起来,他猛地远离,可手肘一动,便抵上了身后一个人的胸膛,那具身体充满年轻的力量,扎实而滚烫。
雪水融化,李元阙好歹给人喂了水进去,他想了想,又拿出了贴身带着刀药。
他恍惚了一下,才慢慢想起之前的事,以为自己只是小憩片刻。
直到烧得迷糊的光渡小声说:“别烧。”
光渡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是黑的。
但不像是书生,读书人没几个像他这般武艺精湛。
李元阙起了惜才之心,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盖到了少年身上。
洞穴的温度重新暖了起来。
这少年烧得糊涂了,有时喊疼,有时喊冷,后来喊冷更多。
就连睡前的火堆位置都发生了变化,而且火堆中的东西……那是什么动物的骨头?
他一个瞎子,只能凭借触感弄下来光渡的衣服,摸索着放在火边烤干,并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光渡身上。
所触碰之处,都有着异常的热度,李元阙终于摸到了嘴唇,那处嘴唇因高烧又干又烫。
光渡愣住了。
浑身都不舒服,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光渡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
李元阙掰开了他的唇,将那枚药放入了光渡的口中,捂着光渡的唇等了一会,确定他没有吐出来,那么那药丸,就合着水在他口中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