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发生,若是拿不出动摇事实的解释,那还不如不解释。
向前追责,只有害无益。
他需要用别的办法,让李元阙心甘情愿,收起这把点在他要害处的刀。
光渡欣赏地看着李元阙,“王爷确实厉害,以昨夜中兴府城郊一战来看,我斗胆猜测,王爷在前线与金兵对峙时,是从来没尽过全力的——你在积蓄着真正的实力,防着其他的敌人,无论是家中的、还是从外面来的潜在敌人,不是么?”
李元阙冷肃漠然,冷冷看着光渡。
他的用心能被光渡一眼看破,这个人对他的了解,已经远远超乎于他的想象。
既然光渡如此说,难道皇帝也是如此看待他的么?
……不,不该如此。他这位皇兄,这些年在军资筹备上颇多克扣,定然不敢相信他在这样的为难之下,仍然保持着出乎想象的战力。
见李元阙连交谈的意愿都没有,光渡微微一笑,“王爷,你那一百七十枚霹雳雷火弹,用着可好?”
光渡施施然地再次叫破了一个秘密。
——光渡要用别的办法,来证明自己对于李元阙的价值。
李元阙表情终于变化,他深深吸了口气,“……难道与你有关?”
光渡眨眨眼,露出看不出真心的明媚笑意,“我其实并不难猜,我平生最怕与你‘有私’,这位不好龙阳的王爷,请你放开我。”
“你会害怕什么,光渡大人?”李元阙漠然道,“你孑然一身,毫无牵挂,性子又捉摸不定,你若藏起真意,想要看穿你,不是容易的事。”
看上去足够疏远,但光渡毫不怀疑,这对于李元阙来说,是一个随时能把自己杀死的距离。
光渡如此作派时,李元阙从来都很难应付,连表情都出现一丝微不可觉的无奈。
李元阙一直旁观着,不发一语。
光渡轻轻移开视线。
咽喉被扼,这是被一只毒蛇盯上要害的窒息感。
既然再次合作,还是要有合作的样子。
至少以李元阙的了解,皇帝手下的军司中,都还未铺开这等威力的火器。
李元阙不曾入座,却眼神如刀,“你的火器厂,在向外售卖火器军备?”
光渡沉默片刻,“好。”
李元阙问道:“你并不期待我履约的回报,说说吧,你要如何自己坐上高位?”
“证明你与我有私的信物,或者任何足够私密的东西。”李元阙扫视光渡上下,光渡身上并无配饰,之前也没见过他身上带过什么贴身的东西。
但李元阙也只是微微皱了眉。
皇帝对付他,连两千精锐都出动,那就更不可能不曾派出这个能牵制住他的高手……可不知为何,从始至终,李元阙都没见到这个人。
认出李元阙身份的瞬间,张四瞬间脸色紧绷,如临大敌。
李元阙的目光仍是审视的,但光渡知道,李元阙杀心已散去大半。
光渡伸出手揉着自己的脖颈,雪白的皮肤上,有一条刀背压出的红痕。
光渡想抽回自己的手,抽了一下未动,于是他又加力挣动,这一回李元阙终于松动钳制。
“这样真好,我们可以互相了解。”光渡端坐桌前,双手甚至有闲暇去笼好自己的袖子,“王爷,你从一开始,就不该从我身上寻求诚信和仁义,对于我这样的人,只有一致的利益,才永远不会背叛。”
可李元阙却突然伸出手,压住了光渡为他斟的那只酒杯……连同光渡的左手,一并按在自己掌下。
光渡提起酒壶,亲手斟酒。
今日“赴宴”前,李元阙定是清洗过身上血气,他的发梢,至今带着微微的水汽。
李元阙:“光渡大人,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想要权位,并无意于商贾博弈之道,但如今看来,我对你也有所误解。”
“我从未……”李元阙垂下眼,视线落在光渡的左手上,“我只是看出你的左臂受伤了。”
往日里他极少笑,笑时眉眼风光容色摄人,换成旁的人,恐怕眼睛都会看直。
可在光渡完全离开掌控的瞬间,李元阙反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李元阙收回了刀。
“当然,我还知道很多别的消息,王爷同样可能会感兴趣,比如说,今日现身的蒙古使者,西凉府的战马分配……我知道王爷对我有所疑惑,但今日,我也愿意为王爷解答,以示我的诚意。”
昨夜大捷并未让他眉目恣意,那双黑眸之下有流淌的熔岩,他在压抑着一座不曾喷发的火山。
李元阙头发茂密而微带蜷曲,束成一束高高吊在后脑勺的样子,让脖颈和肩膀的线条更清晰漂亮。
光渡对着他笑,“别杀我,像我说的,我能给王爷提供很多好东西,比如说下个月,我还可以再为王爷送去二百五十枚霹雳雷火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