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玲听见叫她的名字,从上面跑下来。
雅玲靠近,摸了摸手腕的脉搏,又掀开蒙着头的衣服,探向颈侧。
一点温度都没有,一点脉搏跳动的迹象都没有……雅玲从帐篷里退出来,朝春哥喊:“还是个年纪挺小的姑娘。春哥,真没救了,你看我们怎么办?”
姚春站在上面,有些犹豫。
这里已经走了四分之一了,就算原路返回也要走上两天,更何况带上一具尸体,现在这天气也捉摸不定。
旁边的乐恒劝道:“春哥,我们是来搜救的,突遇暴雪,本来就不好行动,接下来还有走上至少六天,还是先留个点,等天气好了再过来吧。”
姚春叹气:“也只能这样了。乐恒,标点。”
看姚春没有要带上尸体的意思,雅玲和阿荣打算归队。
林伽仪做了个梦。
她在西川。
西川,这个她要去,但还没有去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具体在什么地方,只能看见自己在一片草地上,前面有一条宽宽的河,河的那头,有几匹马。而她的背后,是一片树林。
有当地人唱歌的声音传过来,但林伽仪找不到歌声是从哪里传过来,好像是从树林里,好像是从河的那边,好像是从天上。
他们唱的什么?林伽仪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林伽仪想过河,可走到河边,河水却变成了断崖,她再往前一步就会掉进深渊。
她只能往背后的树林走。
树林的入口处有一处石头堆。
石头堆成一个圆形,上面系着红色的经幡,正在随风飘动。
是当地人的信仰。
林伽仪没有这种信仰,只打算从石头堆旁边绕过去。
“恩菱……”
林伽仪顿住,寻找着声音的来源:“阿连!”
她不会听错,这就是齐鹤连的声音。
“阿连,你在哪里!”
林伽仪只能听见微弱的声音,可是齐鹤连的声音很快就被当地人的歌声盖住了,她听不真切,更无法从成千上万个声音中找到齐鹤连的声音来自哪个方向。
“恩菱,好好活下去,不要找我……”
“你他妈有毛病是不是?我爱找是我自己的事,你劝什么,又不用你自己到处跑!”林伽仪漫无目的地吼着,“我死后,你连我的尸体都看见了,还要全国各地到处跑,你又在找什么?你爸妈是不是劝过你不要折磨自己,要向前看,你听进去了吗?凭什么在这里劝我?要真让我向前看,你倒是把你的位置告诉我啊,找到了,不就好了吗?”
“呼——呼——呼——”林伽仪喊得有些缺氧,弯腰扶住膝盖,喘着气。
骂脏话虽然不文明,但是挺爽的。
林伽仪告诉自己,自己什么坏事都没干过,莫名其妙被杀,莫名其妙失去父母和男友,莫名其妙被江家人撵得到处逃命,还是粗野点好。
气撒出去了,林伽仪回过神来。
齐鹤连的声音不见了,歌声也不见了。
一时之间,林伽仪什么也听不到,没有风声,没有水声,没有鸟鸣,就连她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听不见。
林伽仪站起来,环顾四周。
河水不流动了,河那边的马也吃草了,树叶是静止的,经幡也立在石头堆上面。
依然在西川,但一切都好像陡然之间全部消失了,变成了平面画,林伽仪就是画中人。
她注意到那处石头堆。
灰褐色的石头堆上面立着的经幡像红绳,不像信仰,倒像是一份等待被拆开的礼物。
理智告诉林伽仪那是惊吓,要离它远一点,但直觉告诉她,那是惊喜,要拆开它。
她一向相信直觉。
搬开叠在一起的石头,林伽仪看见了被围在里面的东西——齐鹤连的头。
齐鹤连的头在西川!
林伽仪想把齐鹤连的头拿出来,但她的手指还没有碰到他,就有晃晃悠悠的声音劈进来,一缕一缕把她往外拽,好像要把她的灵魂抽走。
“……凉了。”
“……没救了。”
“……”吵死了。
林伽仪睁开眼睛。
外面好像已经天亮了。
等一下,刚才的梦……林伽仪想起来了,梦里,齐鹤连的头在西川!
得赶紧离开这里,然后想办法去西川,雅玛拉加那个老登,一定藏了很多秘密。
林伽仪把盖在身上的衣服全部掀开。
她外面穿的是齐鹤连的冲锋衣外套,从坡上爬上来的时候摔了好几次,袖口上都是泥。
林伽仪把袖口的泥擦掉,开始收拾行李。
姚春刚要带人离开,远远地瞥见下面的帐篷晃动了几下。
姚春停住,擦了擦眼睛。
雅玲疑惑:“春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