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柯点头,附和:“嗯,不正常。”
陈玥扯了下嘴角,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扣紧凳子的边沿——明明没做错什么,却心虚了起来。
“假期回来到现在,你不对劲。”
许柯重重点头,半眯着眼睛审视着陈玥:“不对劲!”
倪随轻啧了声,瞥向她:“捧哏?”
许柯白了她一眼:“这叫观点恰好一致。”
“真以为我夸你呢?!”
“谢谢。”
陈玥僵硬的腰放松了一瞬。
但倪随打准主意的事不是几句俏皮话能糊弄过去的。
“我也讲不出来你到底哪里不对。”倪随蹙眉。
——但可以被削弱。
许柯目的达成,事了拂衣去地撑在孟非晚的空桌子上,悠哉悠哉地看着她们。
陈玥垂眸,重新拿起了笔:“可能小长假休息过来了吧。”
倪随蹙眉,看着她:“是嘛?”
“好像气色确实好一点了,红润了,也白了。”
陈玥确实白了不少,相比刚刚到成华的时候。
那个时候夏天刚刚宣告结束,余温和阳光里的毒辣尚未完全退去,陈玥整个人仿佛被扔在土里的树枝,营养不良的黄黑色,唇色也淡。
适应成华的气候后,阳光也变得温和,皮肤细腻了不少,营养也跟上了,个子也长高了几厘米——从营养不良的小麦变成了健康的小麦。
——但,好像不止如此。
具体是什么样子,倪随也讲不明白。
陈玥却意识到了其中的微妙。
握着笔的手不觉更紧了,指尖泛白。
不能再想了。
陈玥深吸了口气:不应该在继续用沉默降低存在感了。
——这是心虚的人最大的错觉。
人越心虚的时候,越会试图粉饰太平,岔开话题或者举例自证,但开口的瞬间便破绽百出。
万幸老天仁慈,让她免了一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尴尬——
许柯借着倪随的遮掩,有一搭没一搭划着手机,手顿了下:“哟,今年剧团的其中一个赞助商,就那个教育集团,出事了。”
倪随果断凑了过去,陈玥的笔也顿住了。
“不太严谨,赞助商没事,是负责和剧团对接的部门的科长——”许柯没有言明,手向下指了指。
“事情还挺大,十年起步的样子。”
“嗯——”
倪随想到了什么:“对了,他还是当时那个苏……就是附中那位,他是那位的舅舅。”
“苏栀。”陈玥说,话音刚落,她刚想说什么,许柯摁灭了手机——
上课铃声响了。
成华市教育集团前宣传科科长是苏栀的,舅舅?
陈玥看着那位科长的照片,莫名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那时候沉浸在微妙的、难以言明的雀跃里。
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空空荡荡,除她以外的另一位同学坐在最前排,戴着耳机,低头专注地刷着单词。
陈玥摘下耳机,确认门外走廊静谧,周围是安静的后,手伸进桌洞,熟练地拿出了月亮小狗背包里的信。
她只打开匆忙地看了一眼,脸便红了,指尖也是烫的:字实在难堪。
如果满腔的喜欢,要被这样的字包裹,她宁愿苏落星永远也不知道。
这几天她同苏落星睡在一起。
学校这个似乎最不安全的地方,竟然成为了最安全的地方。
信纸是干净的白底红色横线,信封也是干净的牛皮纸。
陈玥避开了花色,总觉得那样不够郑重。
在这个年代,手写的爱意本身便是一份珍重。
她并没有计划誊抄。
喜欢,爱,是一份玄妙的存在。
如同宇宙中存在的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是超脱理智的存在。
落在笔尖下的瞬间,总能发现新的爱她的原因,心又因为这个瞬间,不争气的雀跃轻盈。
纸张与笔尖摩擦的沙沙声合着心跳,被无限的放大,落下最后一个句号的刹那,陈玥向窗外看去——
一阵风起,不知何时金黄的银杏叶簌簌落下。
恍如一场黄金雨。
[“我的心动,是一场金色的雨。”]
距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窗外,教学楼通往食堂的小路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学生。
陈玥的心越来越紧张了。
仿佛一根极细的透明丝线,自下而上,将整颗心脏罩住——“好饿好饿,阿玥!”
倏然,丝线收紧——
几乎是肌肉的惯性,她猛地抽出一本书,“啪!”的一声,挡住了信封,手扣住了那幸存的一角。
动静之大,带着耳机的另一个同学也回过了头,蹙眉望着她。
陈玥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
“对不起”三个字不等讲出口,同学便又转回了头,摘下耳机,报复似的扣上了资料,桌椅板凳成为了无辜的受害者,主人潇洒的离开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