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不好,我也有病!”牛学荷尖声反驳。
“儿子带你去体检过,指标好到不得了,就那点高血压还算病?”吴先富抬手敲了敲桌子,“你别犯浑了。当年孩子中考那阵子,你忘了你爸你妈到咱家住了一段,给咱家搅成什么样子了吗?什么事都管,什么难听的话都说,老两口没一个嘴能消停的,咱俩不是生生被闹到要打离婚吗?后来他们走了,咱们好不容易不离了,你忘了你当时怎么说的吗?你说以后肯定不能去闹孩子,真是不得安生。这二十几年过去了,当年说的话,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但是牛学荷并不愿意接这话茬,她用指甲扣着餐桌上一粒干在上面的渣子,沉默了片刻后,忽然猛地抬头,“是不是那个儿媳妇让你过来的?”
“你瞎想什么?”
牛学荷朝旁边“呸”了一口,“我看你们爷俩,都让那狐狸精给灌了迷魂汤!”
吴先富被老婆这个样子吓了大一跳,他瞬间明白了儿媳妇为什么不得不躲出去了,“你胡说些什么?我们儿媳妇没有任何错处!”
“我看了,还不如借这次的事……”牛学荷压低声音看着吴先富,“就让咱儿子把她给休了,凭咱儿子,还找不着个好的?”
“你是真不知道好歹,真不知道好歹啊!”吴先富把这话一连重复了两遍,“咱儿子只是个高中毕业的,咱儿媳妇人家是正经的大学生。人家是大城市长大的好姑娘,家里人全都体体面面。我一个种地的老头,你一个不着调的老太太,你是学历也比得过人家,还是家境比得上人家?燕飞嫁给你儿子,那是看得上你儿子。人家是下嫁,你是高攀,连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你还在这挑三拣四的,你还想着逼你儿子离婚,你再上哪找这么好的?”吴先富被气到闭上眼睛缓了缓,随后接着道,“而且,房本挂的是儿媳妇的名字,离了之后房子就是人家儿媳妇的了。你儿子就没房子了,在北京就得流浪街头了,你知道吗?”
“啥?”牛学荷就像有惊雷在耳边劈响,“房子,不是咱儿子的户头?”
“你以为呢!”吴先富说到喉咙发干,他拿起进屋时儿子给倒的水喝了口,“等到咱儿在北京无家可归了,得跟咱们回老家了,你还有脸吗?这一传出去,不管你怎么找补,只要是个长脑子的,都得说是你儿子被儿媳妇嫌弃了,是人家儿媳妇不要你儿了。到时候你的老脸往哪搁?你不成天跟人吹牛,说儿子在北京多有本事,啊,又是北京的大房子,又是豪车大老板的。现在好了,你儿子在北京让老婆给蹬了,混不下去了,只能回老家去了。到时候你吹的那些牛还怎么收场?你出去腰板还能挺得直吗?你还有脸见人吗?”
“户头不是咱儿子的……”牛学荷继续重复着,显然刚才吴先富的话她并没听进心里,还沉浸在房本没写儿子名字的震惊里,她突然扭头看向吴家盛,“那这些年你忙活了个什么?你还说有房贷,月月还钱,你这不都是给别人还的吗?”
“你别给我打岔!”吴先富伸手在牛学荷面前的桌子上狠敲了几下,“两口子真心一起过日子,就不用在乎那些。再说儿子当年和儿媳妇买房子结婚那阵子,你在家吗?你根本都不在家,结婚时你都没回去,你还有脸问这些?”
牛学荷一想,那时候她又是因为惹了事躲在外地没办法回家,所以儿子的婚事她一点都没参与,家里人也没告诉她任何细节。
“你这个当妈的,除了生了孩子,你有好好管过孩子一天吗?”吴先富说到一肚子火,“咱孩子多不容易啊......多好的材料,叫你给耽误到现在。我一想……一想,我就悔啊!真是没脸面对儿子啊。咱儿但凡没投生在咱家,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本来人家是应该坐办公室的,是搞研究的,是做大买卖的。多聪明的脑瓜,现在却在这给人干装修!要不是当初你胡作,耽误孩子没高考成,孩子哪能有今天!”
“不就是个高考么?至于你们爷俩想起来就念叨我?”牛学荷不忿地低头扣着手。
“这话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遍!”吴先富连忙高声制止,看了眼儿子,又努力压制着愤怒缓缓道,“你知不知道,高考是咱们平头老百姓家的孩子,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次改命的机会!错过了,就错过了,这辈子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那时候不懂啊!我不明白,我又没文化,”牛学荷憋得脸通红,“我当时就是想让孩子先救救我,我命都快没了……我哪知道能耽误这么些事。”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吴先富长叹一声,“你呀,就放孩子一条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