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想过了。”
宋绯莲打断了他的话。
“今年的天下第一武道会在瀚阳城举办。我知道你是在小凤镇被师父捡到的,在去瀚阳城之前,我打算先带你绕路去小凤镇看一看。”
“……”
宋绯莲的神色放松:“有时候,前尘未断确实不利于修行。不过武道大会之前还有一段时间,师弟,这些日子你可能耐得住?”
有的时候,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陆柒月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或许她们是真的希望他好,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的安危。但对于陆柒月来说,“想要下山回到小凤镇”这件事,比起“能够安全地生活”更重要。
因为,他有一个必须要找到的人。
在得到肯定答案的那一刻,陆柒月浑身紧绷的神经好像一下子就松散下来了,他与飘羽阁的漫长斗争,好似就在宋绯莲轻描淡写的话语中落下了帷幕。
他看着宋绯莲的眼睛,慢慢问道:“真的?”
“真的,”宋绯莲道,“但有一事我需明晰,你要找的,究竟是何人?”
陆柒月知道,这个问题就算他再怎么想要隐瞒,也逃不过的。
不过他也没奢望着宋绯莲会在什么事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同他一起前往。
陆柒月扶住桌面缓慢坐下。
他的眼神停留在窗户的位置,也像是在透过窗户看向此刻不存在的某个人。
“师姐,不嫌弃的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孩子出生于花街最下等的院子。
他的妈妈是染了病的游女,不知什么原因毁了容,通过轮廓依稀能够看出来曾是个美人。或许是母亲染病的缘故,小孩子生下来后也是得了病的,身体虚弱,像是随时都会死去的模样。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就算去询问母亲,母亲也只会伸出那根留着长长指甲的指头,用力地戳着他的脑壳低声咒骂。
他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被期望降生的孩子。
同样的,游女所接的客人也都是兜里没有几个钱的穷鬼,因着平日里受尽他人的欺凌,所以在寻欢作乐时,也总喜欢将气撒在游女的身上。
小孩子从小就目睹了母亲赚钱的全过程,也看见了她任人欺凌的模样。即便母亲低声下气地满足了无赖客人们的所有要求,还是会有人少给她铜钱,她却不敢出声。
因为没有钱,吃一顿饱饭都成了小孩子最大的奢望。同样,他最讨厌的季节也是冬季,因为他跟妈妈没有多余的钱置办衣物,只能缩在院子里漏风的屋里挨饿受冻。
他本以为自己会很快死去,毕竟像他这样的身体,就算多过一天也是老天的恩赐——但上天却偏偏要跟他开玩笑似的,就让他拖着这样的病躯苟延残喘,即便是病得最重时,也没有叫他一命呜呼。
在这样的环境里小孩子一天天地长大,而继承了母亲的优秀相貌,也一天天地展现出来。
这是在花街最下等的院子。
贫穷的美貌,并不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情。
那一日,将母亲折腾到奄奄一息的客人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捉住了还未长大成人的少年。少年从未想过男子竟也能做这种事,他尖叫着哭着逃离,求客人放过自己,已经红了眼的男人怎么可能听得进一个最下贱的、游女的儿子的求饶;他一个孩子,又怎么能抵挡得了一位成年男子的力气。
那一次他病了很久,自出生以来从未病得这么重过。
少年满心想要迎接死亡,母亲却先如了愿——她被折磨得太重、无力也无钱医治,撒手人寰。
而少年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将母亲安葬,那位得了趣的客人便食髓知味,再一次来到他的家里,强迫了少年继续做母亲生前所做之事。
当着还未下葬的母亲的面。
那禽兽不如的客人甚至欺负他年纪小,后来连钱都不给,还叫了兄弟一同前来。那一日,少年实在不堪其辱,在那些人行了禽兽不如之事在他的家里沉沉睡去之后,少年用偷来的油和火,将整个屋子点燃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花街外面,所有的人都在尖叫、呼喊,震惊于那场熊熊大火,只有他逆着人流而行,奔向那从来都不属于他的自由。
那一日,他还记得清楚,外面冰天雪地,背后烈火升腾。他的脚踩在积雪之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的身体是被撕裂的痛楚,他的心中无比快活。
就在他支撑不住快要扑在那积雪中时,一只有力的胳膊伸出,稳稳地拖住了他的身体。
“你还好吗?”
那是无论多少年,陆柒月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第22章 问情·十二
陆柒月在一阵药香之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