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书没有反应,只眼神空洞地看着空中的某个地方。
守心见不得她这样,一把揪住了她的领子:“战胜了长山派和纪星辰固然值得庆贺,可你若是因此骄傲自满,你的道心必定……”
话尾像是被截住了一样,断在了空气中。
守心看着铺了一地的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师父啊。”
冰凉的手握上了守心的腕子,根本就不像是活人的温度把守心都冻了一下。守心回过神,却惊讶于谢锦书眼中闪过的一道赤红。
她张了张嘴,可谢锦书却赶在她说话之前,先开了口。
“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徒弟,我不是宋绯莲,在那个世界里,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有我自己的名字。”
“可到了这里,每一日,每一日,他们都用这么名字称呼我,起初我不以为意,可是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就像是一滴红色的墨在水中四散开来一般,谢锦书眼中的红色,也变得越来越浓稠。而她的眉心处,一朵似是莲花,又更像是眼睛的绯红纹样生出,妖艳异常。
谢锦书突然笑出了声。
守心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孩子,别说了!”
话音未落,她的右手突然运起一道真元,就要打入谢锦书的眉心!
可是谢锦书的反应却是极快,按她的修为而言,必定不会是亚圣的对手。可是此刻,她接下了守心的一掌,却并不像是吃力的模样。
“你要走火入魔了,快快静心!”守心急道,她掌心相贴向外一拉,空着的那只手径直朝谢锦书的肩上拍去!
谢锦书咯咯笑了几声。
这一次,她并没有反抗,生生挨了守心的一掌。
“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们古人所说的走火入魔,在现代应当是心理疾病的一种。”她笑道,“而我在这个世界里,因为自我认知的剧烈冲突,心已经病了。”
她自己十分明白。
谢锦书不管守心是否能听懂,她自顾自地说道。
“师父,你是亚圣,为何看见我的这副模样会如此失态?难道不应当替门派清理门户么?”
谢锦书不放开守心的手腕,她眼眸中烟波流转,与平日里的冰冷截然不同。
“噢,我懂得了,毕竟师徒情深,你舍不得。”
“即便我是个假的,你也舍不得。”
倏地,守心的掌心中一阵冰寒划过,无数冰渣拔地而起,将谢锦书牢牢地箍在了床上!
她左右试了试,果真挣脱不得。
守心看着她,眼中满是怒意消散过后的灰烬,反而冷静异常,仿佛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你说得对,我的确是舍不得绯莲。”
“但我同样也说过,她的魂魄已经与你的发生了融合,我虽不知她为何会做这样的决定,却也尊重她,善待你。”
守心的脚下突然盛开出一个散发着白色荧光的法阵,自这法阵之中,守心的发丝与衣摆无风自起,她平摊起的掌心上空,多了一块莹白的结晶。
“但我现在却觉得,或许忘掉这一切,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守心不顾谢锦书的挣扎,她拾起地上的画,目光在画中少女的脸庞上流连许久,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并不认识思雨,为什么却画了她长大后的模样?”
“思雨?”谢锦书一愣,这个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叫她反应了小会儿,她旋即笑开,“这怎么会是项思雨呢?这分明是我在现实世界的爱人。”
“最难熬的这段时间,只有她陪伴着我。”
“我不会忘掉我们的过往,不论你要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忘掉她。”
“…是吗。”
守心掌中的光芒愈发炽盛,她突然将这荧光拍入了谢锦书的眉心,而束缚着她的冰链,竟也一同钻进了那道荧光进入的地方。
“呜——!!”
谢锦书发出了痛苦的悲鸣,她的眉心处像是生出了一处白洞,将任何能够吸入的物体贪婪地吞噬。草屋震颤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女子的尖叫刺着两人的耳膜。
光芒闪烁,守心看着她,脸上三分阴郁,七分怜悯。
谢锦书终究还是没能受住这股力量的冲击,昏死过去。
“或许你说得对,我的确无法看着我的徒弟走上歧途。”
可是现在的话,谢锦书已经听不到了。
守心捧住了她的脸。
内府之中,长头发的女孩儿被巨大的铁链牢牢地锁住,关于谢锦书在那个世界的记忆,关于她跟项思雨的过往,全部同余下的记忆割裂开来,变成了另一个自己。
守心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孩子,我无法解开你的心结,却又不能真的叫其他人清理门户,只能将你的记忆封存起来。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