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那个从小对他拳打脚踢的男人,会不会为他的牺牲点起一支长烟?
胡思乱想不知终结在何时。
许三多醒过来的时候先是闻到混杂着雨水和泥土的腥味,他以为自己被活埋,下意识动了动身体,并没有感觉到束缚,这使他终于有信心睁开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落日般的粉色余晖,将远处的地平线铺展在他眼前。暴雨过后,荒原上的植物探出头贪婪汲取阳光,许三多能看到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水坑,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太阳。
袁朗就靠在他不远处的树旁沉睡,或者是昏迷,胸膛微微地起伏说明他还活着。
许三多这才发现自己被安置在半山腰一块小小的岩石下,与周围的植物形成一个天然的庇护所,让他能在柏莱的暴雨中存活。
袁朗没杀他,也没扔下他,可这不是什么好事,被俘虏之后或许会过上生不如死的生活。
被耗尽的气力一点点回到身体,许三多咬着牙,悄无声息地爬向袁朗。
再强大的人也会有弱点,脖子还是心脏?许三多生平第一次在思考,击中哪里会让面前的敌人失去抵抗。
安静得连风声都听不见,许三多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声,他不能就这么被俘虏,他的职责还有可以完成的机会。
终于,他在距离袁朗不足二十厘米的地方时,听到了一声沙哑的寒暄。
“早。”
许三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支撑着他的身体扑向袁朗,目标是机械手臂和身体的连接处,只要破坏掉,袁朗的战斗力肯定会大打折扣!
在许三多扑上来的瞬间,袁朗侧身翻滚着躲开攻击,同时机械手臂抓住许三多的手臂,反扭在身后,疼得许三多忍不住闷哼一声。
“怎么,做晨间运动呢?”依旧是游刃有余的欠揍口气。
许三多气恼,无论是经验还是体力,他差这个家伙太多了。即使知道这点,愤怒和不甘还是让他不停挣扎,却还是被死死压制,半点机会也没有。
袁朗用膝盖顶了顶身下人的大腿:“我劝你还是把力气留着,想想怎么在柏莱活下去。”
“支援马上就会来!”
袁朗单手解开许三多腰间的皮带,一圈圈缠绕住他的手腕,神态悠闲,如同在包装礼物:“我的人也快到了,你别调皮。”
“调皮”的许三多被扔回那块岩石下,忿忿不平地瞪着始作俑者。袁朗信步走到他旁边,向后一仰倒在草丛上,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远方的太阳。
“柏莱难得能见到太阳,你走大运了。”
许三多挣脱无果,喘着粗气,不再搭理袁朗。
“小混蛋。”袁朗心里暗诽。
基地里自毁装置已经启动,要不是他把人强行带出来,可能这家伙现在就跟那群机器人一起被埋在地下。逃出来以后袁朗也犹豫过要不要找个地方安置他后离开,然而暴雨中的柏莱无异于地狱,许三多还有失温的倾向,不得已他就又只能把人带在身边,守着直到醒来,结果小混蛋一醒来就想着怎么解决他。
袁朗识相地咽下了昨晚抱着许三多免费给他充当热源的事情。
做好事不留名,我真是个优秀公民。
“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太阳就重新沉入地平线了,抓紧时间欣赏吧。”
许三多自然没有心情欣赏,他依旧死死盯着袁朗,似乎在思考咬下哪块肉最好。
难得见到这么倔的人,袁朗有了点兴趣:“当老A的俘虏让你如此难以接受吗?”
“我的任务是监管俘虏。”
这话倒是让袁朗没想到:“你是想完成任务?”
“把你抓回去,或者……”许三多停住,杀人他还是无法轻易说出,只得住了口。
“或者必要情况下杀了我。”袁朗亲切地帮他接下一句,“但现在你被我抓住,任务失败了。”
许三多看着袁朗,他的眼睛里因为填满固执而显得神采奕奕,亮得吓人:“没有失败。”
他又重复一遍:“没有失败,我还有机会把你抓回去。”
一个被捆住手脚的新兵,面对着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竟然还想着完成任务,像是一个笑话。可袁朗终于没有带着笑,而是从见面到现在,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审视着许三多。
他突然发现许三多比他想的要更有意思。
第一次打照面他就基本摸清了这个人的底细:新兵,单纯、心软、一板一眼、缺乏灵活性,因而被排挤。袁朗识人无数,轻松用以往的经验做出总结——这人不合适军队。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也逐步在加深他的印象,毫无所觉地带着电击手枪在他面前晃悠;被他三言两语就给忽悠着自动送上能源;遇到危机的时候没有独立解决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