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好,士兵。”这是许三多今天第二次出现在这里,袁朗隔着栅栏跟他轻声打了招呼。
许三多没回话,就跟往常一样,没人禁止他跟袁朗对话,但是他凭直觉认为,不能跟这个人搭话,不然早晚会有危险。
“辛苦你一天跑三次看我死透没。”
许三多麻木地点击着手里的报告单,心里暗答:我也觉得没有意义。
一开始他难受得很,几近崩溃,也试着一遍一遍向机械士兵搭话,等来的只有机械士兵毫无感情的回答后他停止了这一行为。
“我就知道是那家伙搞的鬼,永远不相信机器人,到死都是人类至上主义者。”袁朗跟他闲聊,单方面的,“多大了?”
许三多眼神木呆呆地看着他。
“看样子年纪不大啊小朋友,怎么眼神跟死了一样?”袁朗笑,他总是笑着,许三多涉世未深,但他敏锐地察觉这笑里没有几分真心。
不愿再多说,许三多转身就走。
没想到刚刚关上门,基地的警报声就响彻耳畔,机械士兵倾巢而出,将禁闭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袁朗大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好意思啊,想扔个水瓶玩,不小心触动警报了。”那声音实在太过愉悦。
许三多忍不住说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你、你不要搞破坏!”意思是我很难办。
袁朗笑得愈发过分。
晚上,许三多准时第三次出现在禁闭室内,袁朗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手里的水瓶。动作晃眼,许三多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他不停抛接水瓶的那条机械手臂。
视线那么明显,袁朗一下就捕捉到了,他挪动到栅栏前,热情地邀请许三多触碰那条机械手臂,许三多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点了上去,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整个手掌被紧紧扣住。
左边是冰冷坚硬的钢铁,右边是潮湿温热的人体,许三多几乎要叫出声来,这触感太诡异,活像两条缠住他手的毒蛇,又像深海里捕食猎物的章鱼。
“你放开!”即使隔着栅栏,许三多也感受到了危险。
“戴着手铐呢,手分不开。”袁朗毫无歉意,机械手臂甚至用了用力,冷硬的触感更甚,“不过有研究认为,长期离群的人应该多跟人保持接触,不然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他握着那只手,感受到活人的温度后又缓慢地放开:“我是在说我自己,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活人了。”
语气可怜巴巴,叛军残忍暴虐的传言始终是空中楼阁,影响不到地上的人,许三多忍不住同情心泛滥,抽回自己的手后没再责怪。
“能跟我聊聊天吗?什么都好。”
“这不合规定。”
“我是你们眼里的‘叛军’,我本来就不用遵守你们的规定。”袁朗循循善诱,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诱惑力,像毒蛇朝许三多吐出鲜红的信子,“所以你叫什么名字呢?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小兄弟或是士兵吧,多没礼貌。”
许三多犹豫不决。
“放心,我马上就会被处死了,你的名字不是机密,死人也不会报复你。”
单纯的士兵被他近乎真诚的话语打动,淡色的嘴唇颤抖半晌:“许三多。”
蛇成功诱惑着亚当吞下禁果。
“哦,三多。”袁朗语气亲切,像是在呼唤他好久不见的朋友。
“你这样不好。”许三多愁容满面,“杀人、抢劫,这没意义。”
袁朗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对,你说的这些没意义。”
“那、那我走了。”
袁朗笑眯眯地:“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这一切理所当然地直接通过监控传输到了上级的手里,在讨论风险过后决定无视这一行为,就算是袁朗能够策反士兵帮助他逃离,那么多机械士兵也不会放任不管。更何况他们也需要这个俘虏活下去,以从老A那边取得更多的利益。
许三多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他只需要孤独地在这里做好自己的事情,六点睁开眼,九点、十二点和八点对俘虏进行“探视”,十一点准时入眠。
不知道何时是尽头,找不到这么生活的意义,许三多渐渐连意义这个词语都不敢想,害怕从机械乏味的生活中生出对于自由的渴望。
相比起袁朗,可能自己的精神状态更像是应该关在里面的俘虏。
许三多忍不住埋怨,或者说是嫉妒袁朗,只因他看上去悠然自得,像是在度假。
“许三多,怎么会想来当兵啊?”熟悉的寒暄开场。
“……”熟悉的沉默应答。
“你可能更适合安稳的生活。”袁朗发出评价,引来的是许三多愤懑的眼神,“我不是否定你的意思,只是好奇,别生气,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