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基也很惊讶,他看到了半死不活的袁朗,好在他因为逃难随身带着些常用的药和绷带,于是赶紧上前给袁朗止血。
轰炸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城市已然成为一片废墟,到处是断壁残垣,而此时军队才出动人马进城搜索是否还有存活的不明生物。
齐桓与其他队员一路上驾车送出不少平民,现在依旧要求跟着大部队进入,袁朗和李灏不知去向,他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一个少尉,为了救平民自作主张成为诱饵,军队上级正在讨论应该如何处罚,如果人死了,又该追授怎样的军功。
而这些都已经与袁朗无关,斯基背着失去意识的他在路上被救下时,他已经注定失去他的左臂。
处罚下来了,称得上无关痛痒,只是罚了袁朗一个月的工资,并且停职养伤思过。
袁朗不关心这些,他对着来宣布这些的上级问道:“李灏呢?”
“李灏?都是跟你学的,不守纪律!我们已经给他家属发放了抚恤金,你先管好自己!”
“哗啦”一声,袁朗如坠深潭,窒息感压迫他的大脑和心脏,他甚至都感觉不到失去左手臂的疼痛。
半个月之后,袁朗放弃一切荣誉与权力递交辞职申请,返回故乡阿瓦兰茨,与他一同走的还有同样递了申请的齐桓。
阿瓦兰茨如今已经破败不堪,是十年后袁朗熟知的模样,只有阿瓦兰茨之心仍然还在亮着,成为指引无数远方游子返乡的灯塔。
袁朗盘腿坐在母亲的墓碑前,夜风吹起他的头发,还有空空荡荡的左袖。那朵墓碑前的假花,连同袁朗对于未来的憧憬和理想全都消失不见。
他远远望着阿瓦兰茨,这座他曾经发誓不会再回来的城市。他已经走出去很远,可最后还是回到了这座已经颓败的城市,因为这里是他唯一可以栖息的地方。
袁朗终于与阿瓦兰茨融为一体,在阿瓦兰茨颓败至此,而他失去左臂成为废人的时候。
“许三多。”
“我在。”
袁朗背靠着墓碑,自言自语:“你看了这些,我不再是你那个无所不能的队长,你会不会觉得失望?”
许三多怔住,他没想到袁朗竟然会问他这个,同时他又不可抑制地生出一股无名的愤怒来,他很想大声地反驳,可愤怒转化为难过,心脏被紧紧攥住。
许三多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的。
“可是,在那段没有我的过去,没有人送你玫瑰花,没有人在你被当做炸弹的时候拽你一把,没有人帮你照顾病重的母亲,没有人陪你在墓碑前哀悼,更没有人在你失去左臂的时候拥抱你,背着你跑到防空洞……袁朗,这全部都是你自己撑过来的,你居然问我会不会失望?”
袁朗闭上眼,自嘲地笑了:“可能是因为我软弱到不想面对过去,所以才会有排异反应,所以才会把你幻想进我的每一处痛苦里。我当时,肯定很想有人陪在我身边,三多,谢谢你。”
许三多牵起袁朗的右手,深深的吻在无名指上,像是宣誓一般庄严隆重。
“你不软弱,而我爱你,我可以跟你说无数遍,再说无数遍。”
袁朗苏醒的时候,晨光正洒在这座满是墓碑的山上,驱散夜里的寒冷。
齐桓怕他出事,又怕打扰他,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地方,这次袁朗下山时跟他说,打算安装机械手臂。
而他跟老张就是在他倾尽所有积蓄购买机械手臂时认识的,老张还因为看他顺眼,给打了个折。
装上机械手臂的痛楚比起失去左臂时更甚,那是一段漫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折磨。在这段过程中反复因为痛苦清醒,又昏厥过去,痛到用头狠狠撞墙,又或者差点咬下舌头都是常事。
三天后,精神和生理都濒临崩溃,机械手臂终于融合完成,袁朗活动着失而复得的左臂,还是觉得如在梦中。
他获得了新生,靠自己重新活了一次。
于是他后来遇到铁路,铁路问他,想做什么。袁朗才发现自己的新生命里空空荡荡,没有目标,没有理想。
踩着自己的尸体走过去,面前竟然是一片虚无。
所以在又一次俯视过整座阿瓦兰茨之后,他决定加入老A,在疯狂的训练中历练自己,寻找新的理想,又独立出来组建阿瓦兰茨中队……桩桩件件,袁朗走得大胆又谨慎,他珍惜来之不易的每一天,他确信自己会永远这样,直到生命迎来终结。
直到那次,他为营救霍尔绑架的人质落入军队陷阱,严刑拷打三天后注射镇静剂送往柏莱。
赴死之地。
袁朗心知肚明,政府军是在拖时间,可他耽搁不起,早一天回到老A,那边的算计就早一天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