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码,他不想直面别离。
从夜色沉沉游荡到天光大亮,陈嘉北无处可去,最后绕回倒塌的摩天轮前,驻足许久。
他没有坐过一次摩天轮,摩天轮就倒下了。他也没有来得及爱一个人,那个人注定离开。
回到家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放了东西。
一个新的手机。
打开手机,消息猝不及防跳了出来。
【谢谢你,陈嘉北,钱我让队长转给你了,你不要在意钱的来源。还有,少喝酒,喝酒真的伤身体。】
短短一段字,陈嘉北反反复复读了无数遍,读到泪水婆娑,看不清字。
他又是一个人了,他只能独自消化孤独。
突然,又是一条信息弹出。
【有时间我还会再来看你的,谢谢。】
陈嘉北擦掉眼泪,低声骂道:“混蛋,谁想再见到你,每次看到你我都会倒霉。”
你有队友,有家人,有爱人,有在意你的人……而我,只想有个朋友。
阳光炽热地照进房间,昭示着夏天的正式到来,陈嘉北坐到窗边,任由夏天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渐渐煮沸。
今晚,要么不喝酒了,看看书吧。
第54章
【54.坠入深渊】
不知道算不算是久别重逢,许三多的话比平时要多很多。
“我想知道成才,成才怎么样了?”
吴哲在前头开车,袁朗跟他一起坐在车后排,拿出以往十倍百倍的耐心回答他的每个问题。
“生命体征都良好,就是醒过来以后不怎么说话。”
“也不肯说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不肯。”
许三多皱起脸,他在为朋友忧虑,成才回了军队,再怎么也不应该命悬一线地出现在B区。
袁朗安抚地将手覆在许三多的手背上,压低声音,听来格外温柔:“没事的。”
许三多试图寻找袁朗注视着他的眼睛,没有如愿,袁朗低垂着眼,睫毛轻轻隔开他的目光。
温柔之下还藏着悲伤,这悲伤漫到了许三多身上,让他左眼渐渐被浸润。
许三多想:我该笑起来,无所谓一样地跟他说起我的右眼,就像是谈论今天的天气那样轻松,就像我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但很快地,他意识到这并不能让任何人感到宽慰,包括他自己。
许三多握起袁朗的手,轻轻贴到自己的右眼,在绷带背后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袁朗连呼吸都在疼痛,从指尖蔓延到肺叶,到心脏。他们重逢那刻起被刻意忽略掉的事情,又被许三多血淋淋地直接摆在眼前,绕不掉。
“队长,我还活着。”许三多这么说。
袁朗闭上眼,凑上前,吻去他的泪水,又轻轻吻在他干燥柔软的嘴唇上。
苦涩的,轻柔的吻。
无论去到何方,一场伤痕累累的梦境醒来后,许三多相信,袁朗总会找到他。
他们都还活着,他们永不会死去。
回到基地,许三多下车时有些迟疑,步子却还是坚定地踏在地上。阿瓦兰茨独有的潮湿烟尘气环绕着他周身,无比安心的气息,许三多才恍然自己似乎总是在反复离开阿瓦兰茨又回来的过程,长的数月,短的数天,但就是这一趟趟远行,反而使他更加爱上这片土地。
“我交代他们别来打扰你,让你好好休息。”袁朗自然地接过许三多的包,抬眼瞥了一眼不远处躲躲藏藏的家伙们,“结果还是有不听话的,你别管他们。”
许三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暗处几个人影挤在一块,分不清谁是谁,但他还是冲着那个角落露出安抚的笑。
如果没有右眼的绷带,这确实是令人安心的笑容。
没有太多耽搁,袁朗坚持要斯基给许三多做全面检查,如果不行就转到大队医疗队去,那里汇集了老A的顶尖医疗资源,可是就算有再优秀的医生,也没办法凭空造出一颗眼球来。
斯基给许三多做了全面检查,结果并不算坏,轻微炎症反应外骨折和腹部的伤口都愈合得不错。唯一的问题就是已经被摘除掉的眼球,斯基很难过地问许三多:“你怎么会这么冲动?如果坚持到我们去找你,没准我可以把它保下来。”
许三多反问:“眼球损坏后超过一周,斯基你确实不会影响到我的其他器官吗?”
斯基只是叹气:“好,好,我知道,我只是不甘心,这么优秀的一个队员居然会就这样失去了自己的右眼……”
许三多似乎并不在意,他低声道:“我还有机会。”
斯基刚开始不明所以,在看到许三多坚定却平静的目光后吓了一跳:“你疯了?!你想用仿生部件?”
“我记得以前你一直在跟我推荐这个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