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无需下雪,只是在天色将晚的时候走进这些古老的胡同,北京就变成了北平。
因为比赛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懒得问他目的地是哪,氛围安逸到她连话也不想再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跟着他,七拐八拐,经过各种名字奇奇怪怪又很好听的胡同,偶尔还会遇到各种穿越百年而来的故居古刹,随便走走也足够有趣。
终于,在沿线的橙红橘绿的霓虹灯和飘飘杨柳下,她见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夜晚的什刹海成了一块巨大的黑曜石,没有了白日的人来人往,此时鸦默鹊静,连带着,走在它身边的人也洗去了一身的浮躁。
看到湖面漂着的一点点浮冰,她突然想起了路夏的推荐,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要是是比赛在2月就好了,现在冰场都关了。”
池砚不理解她哪来那么多气可叹:“明年寒假再来呗,又不会跑了去。”
“说得轻巧。”她嘟囔了句。
谁知道之后再来是什么时候。
声音很小,却被人听到了。
池砚淡淡地看她一眼:“有没有可能是你总把事情预设得很难。提醒你一下,2012年已经过了。”
“嗯?”
“所以你之后还有很多个二月,北京又不会跑了,想来的时候打开12306用不了1分钟就可以买张票,就这点事儿也值得你叹口气?”
“……”
程麦真就又叹了口气。
有时候她挺羡慕池砚的。
什么事到了他这儿,都能条分缕析出一二三点,按部就班地解决。
也正因为如此,每次遇到再难的事,只要有他在,潜意识里她都不会担心,他带来的安全感是经过无数次大事小事验证后形成的肌肉记忆了。
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只留下了湖边清吧里传来的几句低靡浅唱,和寒风吹过时空荡的枝条随意乱晃发出的猎猎之音。
偶尔有神情麻木、形单影只匆匆走过的路人经过,在繁弦急管的大都市是很常见的景象。
可看到街灯下俩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程麦突然觉得一阵庆幸。
还好有他在。
和过去每一次重要的时刻一样,她不是一个人。
不然在这样大的城市里,面对再好的景色,也会难以避免地感受到孤独吧。
可是为什么呢?
在兵荒马乱、人人自顾不暇的高中,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浪费两三天上课的时间,跑来北京看她的比赛?
她甚至都想象不出来他是用什么理由说服的老刘和桐姨。
程麦转过身,盯着湖水冰面上的裂痕出神良久后,终于攒起勇气,将这两天刻意忽视的问题问出口。
“池砚,你为什么,要来北京。”
老天,请让他告诉我,
是因为我。
是因为我发的那张合照。
是因为,你喜欢——
“因为,”静默几秒后,少年终于懒洋洋开了口,程麦的心也跟着吊到了嗓子眼,不上不下卡了好久,才听见他的声音:
“想来就来了。”
“哪有那么多原因。”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已经做好不成功便成仁,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结果那根被拉到极致的弦并没有断。
扯着它的人“铮”地松了手。
依旧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
她失望地转过头,积攒的勇气一泻千里,接下来沿途再好的风景都入不了她的眼,直到回了酒店依旧浑浑噩噩。
申晓星看着明显情绪低落的她,明明吃饭完还好好的,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和池砚吵架啦?”
程麦摇摇头,没有力气和心情去解释什么,索性申晓星并没有要问个究竟的意思,又转回去接着看剧,只是顺口调侃了句:“小情侣都这样,每天情绪都在过山车。”
情侣。
狗屁情侣。
这家伙根本没那意思。
她沮丧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实在受不了从“他喜欢我”到“他不喜欢我”这俩圈子里反复横跳了,这时候格外想听听外人的看法。
听她一五一十地说完,申晓星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不应该啊。按理说,为了你的比赛课都不上了来北京给你加油,又是耐心作陪请客,吃个饭你全程碗和杯子就没空过,事无巨细地照顾,这不都男朋友才会干的事吗?”
更别提在大堂时那句暧昧横生的“目前确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