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仪位列九嫔,已经是正二品,按理说与昭仪、昭容等同为九嫔,品级一致,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妃嫔们越往上,品级就越难再升。
譬如生育了秦王、掌管宫务的何昭媛,如今也只是九嫔中的昭媛。
饶是文充仪冷静自持,听闻兰蕊言下之意,还是微露喜色,旋即眉头又蹙起。
兰蕊道:“娘娘替公主办事,公主总不能让娘娘吃亏。虽然公主现在还在养病,但该打通的关节也提前打通了些,御前和后宫都安排了人替娘娘美言,至于最后成与不成,就只能看圣心了。”
文充仪敛去喜色,正色道:“公主厚爱,妾自当尽心竭力。”
兰蕊说:“眼下倒还真有一件事要请娘娘帮忙。”
她抬手往东一指:“那位贵主的消息,不知娘娘知道多少?”
含章宫在皇宫东边,再往东隔着一条宫道便是东宫。
文充仪蹙了眉:“这我却真的不知,待我回去打听一下。”
话说的差不多了,兰蕊便起身将文充仪送出去,又折回寝殿屏风里,和竹蕊窃窃私语。
“文充仪也不知道。”
竹蕊皱起眉头,神色犹疑,举棋不定。
兰蕊一手倚在屏风旁,险些将香炉碰翻,连忙扶住,又取来香勺加了些静心安神的香粉进去,低声道:“我看啊,东宫是出事了,否则太子妃殿下纵然养病,也该派宫人来时常探看的。”
竹蕊道:“外面的宫人全都进不了东宫,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这和禁足有什么区别。”
兰蕊轻摇香扇,看着白雾袅袅升腾,她的脸色没入白雾之中,看着颇有些怪异:“不会是这次遇刺……”
竹蕊全身一震:“说什么呢!”
兰蕊回过神来,吓出一身冷汗:“我失言了。”
这等大事,不要说她们只是宫人,就是宫内各位贵主,也同样讳莫如深。
千岁苑行猎,本来和年下大封六宫一样,是因着今年多灾多难,特意要大张旗鼓办起来彰显天威,粉饰太平的。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遇刺的大事来,连带着东宫储妃与永乐公主一起丢了,险些双双殒命恒春山,简直是在皇帝脸上抽了一记耳光。
宫中朝中但凡有些眼色的人,最多只是义正辞严说几句逆党可恶。个个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多提此事,免得刺了皇帝的心,到最后自己反被平白无故牵连。
竹蕊将香扇从兰蕊手中取过来放下,出神半晌,才缓声道:“我总觉得,心里很不安,仿佛有什么祸事。”
兰蕊气的踩了她一脚:“大年下的,你天天要我说吉利话,现在自己倒不避讳。”
竹蕊垂着眼道:“我实在不安——你看看公主病了这几日,圣上来看过几次?从前公主有个小病小痛,圣上下朝就要过来看看,现在福宁殿的宫人每日例行过来问一问,圣上却只来了一次。”
兰蕊勉强道:“从前公主年纪小,圣上自然更紧张些,毕竟小孩子……”
竹蕊恍若未闻,接着说:“别的不提,只说一句——公主和太子妃刚找回来,圣上为什么就忙着起驾回宫?”
兰蕊又勉强道:“或许是怕山中还有逆党埋伏……”
声音止住。
二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底看见了惶然与苦笑,各自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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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秋从漫长的宫道上走过。
不远处几个仙风道骨的方士走来,看见柳秋,先是一怔,旋即颔首道:“柳大人。”
这些方士虽无品级,但皇帝近年来偏爱参玄悟道,方士所说的话有时竟比朝臣更能听得进去,是以即使天子宠妃,六部朝臣,都轻易入不得他们眼中。
不过方士能讨得天子欢心,自然也有些揣摩人心的本事。
他们待后妃朝臣不甚上心,对着外朝武德司、内宫宫正司的人却能多两分客气。
他们倒是看得明白,方士虽受重视,杀了一批却还有一批。能替皇帝暗地做事背骂名的,才是真的难以替代。
柳秋自然不会在方士面前摆架子,也很客气地道:“几位道长许久不见。”
两方礼数做足,各自笑着告别,刚一擦身而过,各自脸色又都落了下来。
一个小方士跟着师父在参玄司待了许久,虽从前没有入宫面圣的机会,却已经被捧惯了。今日得了师父恩准,答应他随行面圣,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脸色立刻就不大好看:“都说宫正司得脸,我看也不过如此。”
到底年轻,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
他师父别过脸一看,顿时恼了,扬起拂尘便在他背上抽了两下:“眼皮子浅的东西,没见过钱吗,宫正司也敢想着伸手,不要命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