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乎这些,她只在乎从自己手里出去的人能不能独当一面。
“你又想什么呢?”王秋琴问她。
“想您说的话。”
“我说什么话?”
“您说,没有关怀的医学是冰冷的,可没有技术的关怀是滥情。”
王秋琴眉心一梗——
“你——”
池于钦点了点头:“老师,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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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刚到,唐臻才把实操记录写完,那边刘思思滑着椅子就过来了,胳膊肘捣了捣她。
“他们已经过去了,咱们也走吧。”
“行,我收下包。”
两人出了医院大门,直奔着马路对面一家川菜馆子去。
这顿饭是麻醉科的师兄师姐们攒的,她俩到的时候,人差不多都来齐了,两张大方桌拼到一起,前堂的位置被他们这群学医的占了大半,个个聊得热火朝天,地上还放了一件冰啤酒。
这场景让唐臻想起来上学时候的老乡会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全聚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聊。
她虽然不大喜欢这样的社交,但一想到自己两个月后也得开始轮转,要是先不提前把人际关系打点好,到时候进了新科室,连个能吱声的人都没有,唐臻思来想去觉得很有必要,毕竟步入社会了,不能再像上学时候那样独来独往,某些时候自己也需要朋友。
刘思思是个自来熟,一落座就跟大家聊上了。
边聊边歪头跟唐臻小声咬耳朵——
“最边上那个戴眼镜的叫赵磊,父母都在市政厅工作;靠他左手边的小寸头叫胥严,本地拆二代,一二三环全都有房...那个玩手机叫姜峰,条件是他们这些人里最好的,年龄也是这堆人里最大的,三十五还是三十六来着...”
唐臻只静静的听刘思思说,并不发表任何意见,偶尔端起手边的茶水浅抿一两口,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茶叶,泡出来的茶汤跟白水没区别,喝进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就好像她现在脸上的表情一样,也是淡淡的。
她俩咬耳朵的次数多了,难免引人注目,况且唐臻顶着这么一副漂亮脸蛋摆在眼前,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来晚了还敢说悄悄话?”
“不行!必须罚两杯!”
有男生在的饭局,酒这个东西怎么都少不了,好像不抓着女孩喝上几杯,这顿饭就跟白吃了似的。
一旦有人带头起哄,后面马上就有人跟着架秧子。
“就是啊,来晚了的自罚。”
刘思思为人活路,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再说大家明天还得上班,就算再怎么起哄,顶多三杯也就差不多了,可唐臻就不一样了,她没刘思思那么圆滑,既不会说好听话把事儿圆过去,也不会因为别人起哄就图省事接了这杯酒。
可能唯一有点变化的就是不会再像以前那么生硬,她端起手边的茶水——
“师哥,我们明天还要上班,就以茶代酒敬您们。”举起茶杯刚想喝,就被对方压住了抬起的胳膊。
男性宽大的骨节带着某种压迫。
那人晃了晃手里的酒,力度有些大,酒从杯子里泼洒出几滴,落在唐臻鞋上,黄色的液体再向周边漾大漾开。
“师妹这样说可就没意思了啊,你还能不轮转到我们科室?”
“今儿这酒喝了,轮转到我们科室的时候,我还能不照顾你?”
“好歹师哥年纪比你大,都给妹妹们敬酒了,哪有不喝的道理。”
言外之意很明显,像是带着些威胁
「你以后总有一天会轮转到我们科室,我们还得‘打交道’」
「喝了这杯酒,我就‘照顾你’,否则被针对也不是没可能」
「我比你大,主动找你们喝酒了,不要下我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话听着刺耳,也让人恶心。
唐臻胳膊向下抽回被对方按住的胳膊,又低头看了眼鞋尖,皱了皱眉。
她刚想找借口走,忽然视线一瞥,扭头望向窗外,马路对面先前还空着的停车位,不知什么时候被一辆黑色的SUV霸占了地方,熟悉的车牌号。
唐臻愣了几秒,就见那辆SUV的车主走了下来,进了对面的一家饭馆。
突然人就不想走了,酒也不是不能喝。
这边,刘思思还在跟那位师哥打马虎眼,想着该怎么才能把这事儿岔过去。
话还没说出口,唐臻的手突然伸了过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越过那位师哥,和对面坐着的几位师姐碰杯——
“那我们就先提前谢谢师哥师姐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