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院长,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在您眼前也许幼稚,也许天真,这个世界总是有太多这样或那样不能言明的契约与规矩,但我认为,不管社会与社会之间,还是人与人之间,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一个有思想有主见的人,任由另一个人的摆布。”
“我们每一个人为什么心甘情愿屈从于制度,是因为我们认为制度可以保护我们,给予我们一个公平的容身之所,倘若这个制度不再使公义得到伸张,不再使自由得到舒展,那再屈从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很害怕,我内心十分害怕,但我怕的并不是刘仁宗,我怕的是自己会因此而堕落,看见不公会绕行,看见强权会低头,看见暴行会自动成为沉默的帮凶。”
“王院长,我们生而为人,不是为了带着镣铐奔向自由的,理性是为了克制欲望,不是为了压抑本心。”
唐臻一口气说完所有,她把这些日子以来全部积压在心里的情绪爆发出来,她很平静也很镇定,她想的很清楚,从开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孤注一掷四个字就已经刻在她心里了。
这一刻王秋琴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她看着唐臻,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面庞,心底生出一种愧然,不仅是对唐臻,也是对自己。
她自诩高风亮节,清风廉明,对刘仁宗的所做所为也有耳闻,只是迫于刘仁宗在仁华的人脉错杂,王秋琴总想着再等一等,等手里的证据再充足一些,等刘仁宗的势利再弱一些,可等来等去...她等到了一个什么结果?
池于钦连续三次晋升失败,卡在一个年龄的离谱理由上。
刘仁宗一次次肆无忌惮的收受贿赂,到如今明目张胆的安插自己的人手。
一股前所未有的飓风在王秋琴的心里席卷而起。
是唐臻将粉饰太平的虚假戳破,是唐臻将那些破烂不堪的腐败捅出。
“这件事,池于钦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有告诉她。”
唐臻坚毅的眼神,在提到池于钦的那一霎,终于有所松动,她带着一丝恳求——
“王院长,这件事您不要告诉她,我做这些完全出自我自己的原因,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话说完,王秋琴的目光露出一丝意味深长。
“这件事情结果出来之前,我不会离开,我知道仁华的规矩...”
唐臻说着便把自己的工作证交了出来,她花了三年时间才拿到的东西,如今就这样交了出来,唐臻是不舍的,可她心甘情愿,毕竟人不能既要想要还要。
“王院长,我申请了援外,这是我的申请表,咱们心外每年都没有人报名,今年我想试一试,虽然我的资历尚浅,但我不怕苦。”
“这件事...也请您不要告诉池主任。”
“我不告诉她,你放心吧。”
王秋琴被唐臻打动,她没有看错人,这个女孩子前所未有的勇敢。
“还有,这件事...我不会姑息,我赌上一辈子的名誉也一定会追究到底!这信上的每一个名字,我都不会让她们白签。”
“谢谢王院长。”
“唐臻...”
“您说——”
“不要胡思乱想,你做的没有错,这段时间你就先好好休息。”
“好。”
唐臻离开后,王秋琴深叹了口气。
她转头望向窗外,又想起了那天池于钦给自己打来的电话——
「老师,今年留院名单出了吗?那两个名额里有唐臻的名字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不希望刘仁宗的手伸向她」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先回答我,你现在问这个,是以什么身份?是唐臻的带教导师?」
「不是」
池于钦一句再简短不过的话,就让王秋琴明白了。
其实在这之前,王秋琴就早已经察觉端倪,只是她没想到会是唐臻。
池于钦敢问就没怕这事儿被王秋琴知道,她甚至觉得知道了也好,也省得自己将来再跟王秋琴说。
「老师,您知道我的,我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所以这事儿,是我主动的,您要怪就怪我」
「和唐臻没关系」
王秋琴一下就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你觉得我会对人家姑娘怎么样吗?」
「我怕您偏心我,如果..如果将来这件事被..我希望您能力保下她」
「所以,留院名单里有唐臻?」
「有她」
王秋琴说完,又在电话那头叹气——
「你这么关心人家,不该跟我说,该跟人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