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说到此处,话已经非常明白了,可未闻锋晃了晃身体,面无表情道:“继续。”
此事虽与任逸绝毫无关系,但他听到此处,脸色不觉扭曲,他原以为千雪浪已算铁石心肠,可比起这位和仙君……简直算得上温柔敦厚。
“一位仙人……哪怕是已死去的仙人,用自己祭剑,融合铸剑师的诛魔恨意,最终铸造出一把诛魔利器。”
“它并不是在十八天前出炉,在当年那场雷劫之中,这把诛魔神器就已诞生,只是异象被雷劫所掩盖。”
“你的感觉并没有错,未闻锋,你铸出了剑形与剑意,助它彻底脱胎。”
“剑胚则早在当年,由师父借那场天罚雷火炼成。”
只听“咯啦”一声,伴随着倾盆暴雨,未闻锋身下的竹椅哗啦啦散落滚远,他缓缓起身,双眼通红,神色极是骇人。
“你撒谎!”
未闻锋一字一顿,陡然发怒,也许是心头剧痛过度,他怒极反笑,浑身都随笑声颤抖起来:“哈哈哈……谁让你是天下第一的铸师!谁让我是天下第一的铸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单手按住自己的脸,只觉得天旋地转,连连倒退两步,全身气血翻涌,腥气涌上口鼻,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
他飞也似得奔入雨帘之中,似悲似嚎的声音远远传来。
“和天钧!”
第49章 那倒痛快
春夏之交,正是多雨时节。
雷声大作,未闻锋的身影转瞬之间就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竹屋之外,雨茫茫,夜寂寂,仿佛踏入的是幽冥世界。
“不追吗?”
任逸绝心下戚戚,不知应当说什么才好。
“追?”
千雪浪反倒重新落座,看向地上散架的竹椅,忽闪的雷光将他的面容照得格外冰冷:“何必要追?追上了,又能如何?追不上,更是徒劳。”
每当任逸绝觉得千雪浪有情之时,这位玉人总会恰好到处地展露出无情的一面。
不过……他纵无情,也不及和天钧万分之一。
任逸绝端着水杯饮了一口,井水入喉,不过是身寒,可和天钧给人的感受却是冷意沁骨,令人心寒。
要是和天钧只是无情,也许今日局面反而不至如此,正因他深知未闻锋之痴情,方能做到这般算无遗策。
知情之人,怎会无情?可和天钧的有情,不过是令他的决定显得更加残忍。
自小到大,任逸绝自负练达多思,他缓缓放下手中茶杯,不住推演局面,思索自己能否做到布置此局,最终都未能想下去。
下狠手摧毁自己的尸身倒也罢了,人死魂消,并不是什么不可牺牲的筹码,倒不如说,要是死人还有利用的价值,简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可要是利用师父对自己的关心爱护来做这种事,任逸绝实在做不到,他做不到。
光是一想师父何等伤痛,母亲醒来又会如何悲戚,任逸绝怎能忍心。
正当任逸绝胡思乱想之际,千雪浪忽然开口。
“任逸绝,你认为……”千雪浪顿了一顿,他望向门外溶溶大雨,神色平淡,“或者我应当问,如果是你,你会说出真相吗?”
任逸绝错愕至极:“玉人的言下之意……是后悔了吗?”
“不。”千雪浪摇摇头,“我已问过未闻锋,他选择知情,何来后悔?我不是他,不应为他决定任何事,因此我才觉得……”
我才觉得师父残忍。
千雪浪及时住口,并没有说下去,任逸绝疑道:“觉得什么?”
“没什么。”千雪浪道,“也罢,是我多问,其实你的选择,本也与我无关。就像师父不死,原不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来,可毕竟师父已死,因此假设无用。”
真是现实又冷酷的想法,连一丝幻想也不抱。
任逸绝不由得苦笑,他又看向安静待在原处的剑匣,缓缓道:“其实,早先玉人不当问我是否想要休息,真正该休息的人应是大铸师才对。他才受剑所控,眼下又心绪混乱,恐会伤身。”
千雪浪默然不语。
“也罢,正如玉人所言,假设已是无用,追悔更是莫及,且不谈这些空语。”任逸绝疲惫至极,起身时身体都有些摇晃,“今日发生这么多事,想来都累了,我体内魔气翻涌还未平息,需再打坐几个时辰,玉人请自便。”
目送任逸绝回到客房之后,千雪浪仍然端坐在大厅之中。
屋外雷鸣电闪,雨声未绝,他暂且放下未闻锋,心中突对另一件事生出疑虑。
师父当年到底做了什么逆天之举?
逆天而行四字,说来简单,听来容易,桥段常见到凡人的话本里要是没有几个逆天之人只怕都卖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