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好大动静,不知道有没有弄脏茶碗,我为玉人重倒一杯。”
他习惯用些琐碎小事来转移注意力,空出时间细细思索,免叫别人看出心事来。
千雪浪道:“如此说来,面也该重叫一碗。你心中有事,是么?”
“果然逃不过玉人法眼,不过却是小事。”任逸绝轻飘飘揭过,将茶碗放在千雪浪手边,“倒是有件大事真该叫玉人费心,咱们该如何去见城主呢?”
前辈高人,并不是轻易想见就能见的,总不见得闯入人家城主府去,喝上一声,叫人起来,与他说血魔到了这附近,然后拍拍屁股就这样走人。
就连千雪浪这般散修,孤身一人,要是没有凤隐鸣引见,也实难见他真身,更何况如此讲究排场的崔家家主。
可要通报,却该用什么身份呢?
藏渊名气虽是不小,但与崔家没什么交情,人家未必领情。
千雪浪喝了一口茶水,不禁疑惑:“如何去见城主?自是走进去就好了。”
“走……走进去?”任逸绝正冥思苦想,端起茶水便饮,闻言差点没被呛住,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千雪浪,迟疑道,“敢问玉人……何谓走进去?”
千雪浪淡淡道:“我二十年前去寻萧悲声切磋,便从照影剑门的大门口走进去。”
“……弟子未曾阻拦?”
“他们拦不住我。”
任逸绝悬着的心,终于凄凉地落地了。
第20章 彬彬有礼
千雪浪的办法当然不能说不行。
倘若实力强到一定境界,别说一个小小的东浔城,天下之大,又有何处不能去呢?
纵然千雪浪真的闯入城主府,抓着崔玄蝉要说什么,只要他有足够的力量,崔玄蝉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听着。
世间的道理说复杂时复杂,说简单时,却也简单。
不过是分人而已。
千雪浪见任逸绝神色犹豫,便问:“怎么,这法子难道不是最快的么?”
“这……自是够快,倒也不是不好,这法子甚为干脆利落。”任逸绝苦笑,“怕只是怕,到时候闹出的动静要比那血魔大多了,他一旦察觉不对,必定悄悄地溜走。玉人虽是好心提醒,但崔城主怕是会误解玉人另有他意。”
更何况,如此折损崔玄蝉的颜面,纵然天底下风波难平,也实没必要无缘无故地与人结仇。
照影剑门……
任逸绝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想要找人切磋,竟是直接打进去的么?看来玉人之傲气,不逊于其师和天钧。
“嗯。”千雪浪被他软言两句否了意见,也不生气,“你思虑周祥,远胜于我,那按你说要怎样做才好?”
千雪浪虽少涉红尘,但绝非不通情理,更不是蛮横乖张之人,二十年前同萧悲声一战,纵然只是对他而言只是寻常切磋,可也瞧得出来自己行径引来了照影剑门的敌意。
他本就出身高门大户,自然明白这些仙门叫人厌烦的条条框框甚多,他不愿被框倒也罢了,若硬要去拆人家的框,便是无礼了。
要不是想着血魔此事急切,千雪浪本也不会提此意见。
任逸绝神色讶异:“玉人真是通情达理,任某自当尽心。这主意么,本是没有,现在倒是有半个了,不妨先找个落脚处,如何?”
他心下暂松一口气,要是千雪浪只凭个人好恶行动,那么任逸绝实在没什么办法。
“也罢。”千雪浪也不细问半个办法是什么,站起身来,“就按你说的做。”
走过两条巷子,千雪浪忽道:“你本是问我拿个主意,现在还是要自己想主意。”
任逸绝心中正想着事,乍然听到此言,不免觉得茫然:“嗯?怎么?”
“没什么。”千雪浪淡淡道,“只是我没帮上什么忙,此事看来还要劳你操心了。”
这话语说得极是客气周道,再体贴有礼不过,若是旁人来说这句话,任逸绝必然要赞他彬彬有礼,君子之风。
可此言从千雪浪口中说出,却叫任逸绝心中不自觉地发冷,似被一种莫名的恐怖慑住心神,仿佛又回到二人初见时的模样,并非在与一个真实的人对话。
不过此时还有其他烦恼,倒不必忧心此事。
任逸绝身上有伤,魔气又未尽数除去,绝不可居于闹市客栈,容易引发祸端;而千雪浪对清净或是热闹倒没什么偏爱,不过不必听人家吵吵嚷嚷,倒也自在些。
于是二人决定先去租间偏僻清净的小院。
二人初来东浔城,人生地不熟,租房自是找牙行寻人帮忙处理。
任逸绝出手大方,绝不还价,牙人从中抽取佣金,自得不少好处,顿时眉花眼笑,连拍着胸脯打包票:“还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