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浪明白过来:此地被人设下了阵法,自己在云间所见乃是虚景。
阵法并非千雪浪所长,他正思索该如何突破之时,忽听见夜雾之中传来几人的脚步声,只听一人甚是不耐烦地说道:“大师兄,你到底看不看得准?”
又有人仗义执言:“汤师兄,不然你来好了!大师兄有伤在身,这破地方看着依山傍水的,可是进到其中才知道地形是何等奇诡,又密布阵法,别说是人兽了,就连天地云岚都被锁入此山之中,若非大师兄破去阵法,咱们现在还在那悬崖上打转呢!”
“好啊!你敢这么对我说话!”汤师兄阴阳怪气一笑,“我就说——”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被一人打断:“莫再争执,如此紧要关头,还闹什么意气!”
这人说话颇有威严,果真没人敢再多嘴什么。
千雪浪听出是一脉名门弟子到此历练,那为首之人对阵法似乎颇为精通,在他所认识的人当中,称得上精通阵法的只有好友水无尘的丈夫九方策。
眼下远水解不了近渴,总不能回去岱海将人抓来,倒不如与这群弟子结伴而行。
千雪浪不避不让,循着脚步声跟上了这群年轻人,他并不曾遮掩身形,因此很快被人觉察出异常,众弟子纷纷亮剑,摆出剑阵,喝道:“什么人?!”
待众人见着千雪浪时,一时间又颇感诧异。
只见这几名弟子身穿葛黄短衫,各个模样精明干练,为首的一人神色略见憔悴,嘴唇微白,显然体内有伤,生得清癯俊秀,脖颈纤细,确有几分鹤骨。
千雪浪颇有些意外:“鹤云涛?”
鹤云涛被这个陌生人一语道破姓名,不由一怔,心中顿生戒备,若从衣裳分辨出来历,倒是不怎么奇怪,可对方如何认得出他来?
对方如此形貌,叫人过目难忘,鹤云涛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他淡淡道:“不知前辈是?”
千雪浪不善解释,总不能说曾在天机之中窥见过你,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众弟子面面相觑,也感不知所措。
只听有个年幼的弟子与身旁人窃窃私语道:“长得这么好看,该不会是山野间的精怪来勾魂的吧?可……可怎么是个男人啊。”
纵是如今紧张的局面,众人听在耳中,也难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年幼弟子遭人训斥了一句,也不再出声了。
这时剑阵之中一名年长弟子突然惊呼起来:“是!是他!”
鹤云涛谨慎道:“宁舟?你识得他?他是何人?”
“是……是……”那叫做宁舟的年长弟子却支支吾吾起来,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众师兄弟不住催促,他才无可奈何地跺了跺脚,豁出去道,“他就是二十年前那个人!”
照影剑门在二十年前曾有一桩奇耻大辱,门中弟子人人都知道,可具体是谁,当时情况详细如何却大多不清楚,只知有人在照影剑门之中大败萧悲声,叫照影剑门颜面扫地,因此众弟子听闻此言,人人都是惊愕非常。
众人忍不住去瞧千雪浪,见他站立夜雾之中,如梦似幻一般,真不知是人是鬼,皆觉得神思恍惚,如坠梦中。
之前那名汤二师兄壮着胆子问道:“你找我们干嘛?难道还想再打败一次萧师叔?”
这话说得无礼,不管是否有意,都充满了对萧悲声的恶意,鹤云涛面上隐见薄怒,强自忍耐。
千雪浪听他说话甚不客气,先前针对鹤云涛倒罢了,照影剑门传承千年之久,竟如此犯上,连萧悲声也不尊重,难道照影剑门如今内斗已如此严重。
他哪里知道,自二十年前大败之后,不单萧悲声自己心魔深种,就连剑门中也隐约分成两派。
一派认为千雪浪用刀,无非切磋本领,萧悲声修为不如人,却不是照影剑术不如人。
另一派则认为输就是输,萧悲声这一输,就显得照影剑术大不如人。
照影剑门素以剑为尊,因此萧悲声的威望有时更胜过掌门,汤问贤为掌门之徒,早已觉得一股恶气压在心头,萧悲声败后,他顿觉师叔无非是欺世盗名之徒,心中大大松快,再无尊重。之后鹤云涛又为剑门魁首,这口恶气不减反增,越生越浓,因此明争暗斗,处处与他们师徒过不去。
鹤云涛性子虽凌厉,但萧悲声处境尴尬,他也不愿让师尊操烦这等小事,因此对汤问贤的挑衅处处隐忍,维持表面的平静。
千雪浪淡淡道:“我为你们而来。”
众弟子呆呆地看着他,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千雪浪想了想,又解释道:“我不识得此地阵法,可是我要去白石村一趟。”
之后无论他人再如何问询,千雪浪都不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