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媱夫人 ,她身穿素白衣裳,坐在院子的长廊边,头别一只璎珞珠钗,手扶一把七弦古琴,模样温柔,许清柳走几步,伸出手,已然是一副孩童模样。
媱夫人挥手唤她过来,让侧卧于膝上,问:“你怪不怪阿母的眼睛里只有弟弟,少了你,你怪不怪阿母那日拒绝了你的画,你怪不怪阿母不辞而别,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不怪。”
“扶桑,阿母想你了。”
“扶桑也想阿母。”
“你最是调皮嘴馋,每到扶桑节就要吵着吃下界的雪梨膏,桃心酥,猪肉包和甜梅子,我让你阿父买了,你吃不够,你阿父便把做这个的师傅请上界做给你吃,哎……阿母有些倦了。”
她垂头回忆往事,发丝缭乱,许清柳正躺在她膝上,伸手去抓黑丝,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她像个顽童一样回味与母亲的一分一秒。
咚咚咚。
一阵钟鸣,许清柳看到媱夫人的脸融化了,泪珠混杂血水淋了她一脸,她声音打颤,哭道:“阿母……你怎么了,阿母?”
再是一声钟鸣,媱夫人彻彻底底成了一滩血水,她温热地撒了一地。
二十三重天夫人神死魂灭鸣钟两声,帝君神死魂灭鸣钟三声。
许清柳躺在血水里,闭上眼睛,媱夫人已经离世这么久了,她抱自己仿佛还在昨日。
她安然自若地躺着睡了一会儿,再睁眼,与她对卧而眠的人是龙温,他过长的发被压在脑后,突然睁开眼睛,笑道:“姐姐。”
“龙温。”
“姐姐你看,黑色的蝴蝶飞走了,蓝色的蝴蝶被……”他伸手略过一只黑蝴蝶,抓住蓝蝴蝶放在掌心,用力捏碎。
“捏死了。”
许清柳闭上眼睛,不想理会他,龙温可不想这么放过她,在她耳边咯咯咯咯地大笑,用力踩血水溅得满身都是,他独自自娱自乐着。
玩累了就坐在姐姐身边,伸手抓住她的手,全身笼罩住她,鸣钟三声,他化作满天的蝴蝶飞向远处,消失不见。
许清柳睁开眼睛,如走马灯,人与事一点一点走过,最后是她自己,在二十三重天的梧桐树下病倒,又在自己躺了多年的床上病逝。
鸣钟三声,刺耳聒噪。
她站起身,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世界再次漆黑,再也不会有光亮,只能去摸索,突然想起什么,她回头,说:“晚山……”
漆黑的世界没有那双雪亮的眸子,她消失了。
许清柳垂眸,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扶桑……”
媱夫人站在她身后,是唯一的光源,她张开双臂,小声哽咽道:“扶桑,到阿母这来。”
许清柳提了提繁琐麻烦的衣裙,跑向媱夫人,伸手环住女人,却扑了个空,她呆呆看着原地消失的人,四处张望,在黑中抓住一丝素白衣裳。
“折子我年年都批,有闲空就听史官讲下界,我很乖我一直都听姐姐的话,都按照她的去做,龙温死后我认真扶持他的孩子,我的侄女,她死后就只剩下我了,我好孤独,我没有望舒,我只有偌大的二十三重天陪着我。”
她没有哭闹,平静的说完在地上一坐,往左边一靠,媱夫人的身影就在那,她可以靠在上面好好的,安心的睡一觉了。
她温柔的呼唤,道:“阿母。”
没有回应,世界安静下来,一片死寂。
“阿母,让我好好的睡一觉吧,你说过,只要睡觉什么都会过去了,只要睡一觉什么都会变好。”
许清柳轻柔的说,嘴角还噙着笑,仿佛在做什么天大的美梦,道:“阿母,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你和龙温……”
第54章
谬误之门。
长廊长,长廊壁两旁是油画,它们挂在墙上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阴君山踏入这的第一步就觉得,与石门长廊很像。
她走得不算慢,靠左而行,走着走着,右边突现一个人,金色的长发垂在胸前,那个人说:“把手给我,我带你去尽头。”
说话的人是个男人,阴君山顿了一下脚步,她侧侧头去看他,可惜她看不出什么,只能看到男人眼睛是碧绿色的,她把手放在男人手心上,大步走动的风吹落兜帽。
尽头是一扇门,男人说这是通往谬误的门,阴君山不信,让他与自己对视,她认真看男人的眼睛,真诚得不含一丝杂质,阴君山张张嘴,问:“里面有什么?”
男人轻轻推门,出现一条缝隙,里面是光。
“里面……”
是命运所不可触及之地,是无人探查之地,阴君山将缝隙放大,直至光亮照耀昏暗的长廊,她跨步走进去,深陷在泥潭的人,将为此献上自己的生命拥抱光明。
一排一排的座椅,它们延伸之最前方的高台,上面坐着一名老人,皮肤像树皮一样皱巴,他坐在那已经有一千年了,时间几乎让他的身体石化风干,他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