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通溜须拍马来得情真意切,毫无违和感,教人觉得自己本就如她所言那般。
“本宫如何确定殿下是诚心相助,而非拿话诓骗本宫?”良妃内心深处的警醒将渐盛的沾沾自喜击破。
凌月双手一摊,作出一副近似无赖的姿态,“本宫素来不与人担保何事,合作与否,娘娘自行斟酌罢。”
言毕,她转身朝窗棂旁行去,背对着良妃倚窗往外望。
正值深秋时节,遥遥穹宇,朗朗新月形如弯弓。
此刻,良妃的心思正飞速运转,早先那瘦小孩童的言语与凌月方才所言交替萦绕脑海心间。
她并不认得先前潜入寝宫之人,倘或如其所言,假意与卿谣公主联手,实则意在探听其动向,见机行事,若被卿谣公主察觉异样,恐她与二王子双双皆会死无葬生之地。
毕竟,她道听途说了国师回朝后的所行所为,便是那东厂提督太监何植,死法儿那般不堪,她实是被震慑住了。
倘或她将那少年人所言抛诸脑后,诚意与卿谣公主合谋,二王子或可登上储君之位。
然,卿谣公主又有几分可信呢?良妃不由的生疑,自己并非对方唯一的选择,恐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如此这般思来想去,良妃只觉颅内飞速翻滚如狂风席卷。她何不做一回墙头草,届时哪一方占了先机,顺势而倒,何乐而不为呢?
卿谣公主也好,那少年人也罢,皆非她腹内的蛔虫,无从知悉她内心深处最为真实的念头。
思及于此,良妃心意已决,遂勉励压下跃然流露的喜色。但见她神色颇为凝重,沉声道:“殿下,难道你不曾想过取而代之吗?”
凌月闻言,嗤笑一声,这话昔日王后亦曾问及,她一时生出几分感慨,为人父母者,旨在为子为女谋权谋富贵,唯恐一时失足,满盘皆输。
她回过身来面向良妃,温声如玉,道:“娘娘无需忧心,本宫若意在王位,便不会前来寻娘娘联手,早在前日与漠北送来的猛虎搏斗之际便设计杀了大王。一场意外,即便有人疑心,又能拿本宫如何?”
良妃顿时瞠目结舌,昔日卿谣公主斗虎一举,她虽未亲临现场,却亦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更知漠北首领将漠北猛虎战队并数名驯兽师一齐献予卿谣公主,而非大王,可见其勇猛与深得人心。
她却未曾想过,卿谣公主竟生出过一丝教大王丧命于竞技场的意外之中。
“殿下究竟所求为何?”良妃只觉心肝儿打颤,唯恐一言不合对方心意,有朝一日便沦为猛虎盘中餐。
凌月行至良妃身旁,“大王必须死。”只言片语自齿关溢出,“此乃本宫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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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卿谣殿下到了。”
黔成王坐在书案旁,几枚指尖掐着眉心轻轻揉-捏,倏闻内侍禀道,遂循声抬眸,未及出声,便闻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轻声唤道:“四王叔。”
这一声四王叔唤得黔成王心肝儿直颤。
是啊!他曾是卿谣公主最为亲切的四王叔,昔日这声称呼代表亲切与敬爱。
而今,这声称呼犹如催命符一般令人生惧,一阵一阵直击黔成王内心深处,震得他几欲丢了魂魄。
本该被送往荣朝为质子的先王遗孤,未出发却先行私下逃走。
国师口中早已身死、沦为傀儡的卿谣公主复又扮作国师潜回黔朝王宫。
桩桩件件,皆令黔成王深蹙的眉心无力舒展,卿谣公主一击击败漠北猛虎,再击击败漠北首领,更赢得漠北猛虎战队,于群臣中立了莫大威望,方当众自曝身份,其用意不言而喻。
自那日亲见国师大变活人,摇身一变成了卿谣公主,黔成王便夜不能寐,久未复发的头疾猛地袭来,浑身每一处皮肉与每一根神经悉数紧绷如弦。
心生惧怕吗?自是惧怕的。
国师善炼制蛊毒、操控傀儡,卿谣公主既能扮作国师潜回王宫,恐早已将国师的技艺尽数掌握。
再者,漠北首领昔日对卿谣公主流露出的钦佩之意跃然面上,朝中众臣无人不晓……
黔成王失了国师炼制的傀儡,开疆扩土的野心似亦随之消散,空余满腔对先王遗孤的畏惧。
却又不得不先行召见对方,他不能挑破与卿谣公主之间危在旦夕的关系。
明面上,他们仍是群臣眼中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暗地里,恐双方皆在心中与对方厮杀千千万万遍。
“卿谣,过来,到王叔身边来。”黔成王剥去身为一国之君的那层保护皮,似复又回到了旧日时光,他仍是黔宁王最为亲近的四弟,更是卿谣最敬爱最亲近的四王叔。
凌月却并非如他所愿,未曾打算维护表面的和平,只见她容颜带笑,步履轻盈地行至黔成王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