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听了此话,稍作思忖,遂强作镇定,道:“老先生,云飞翼的蜘蛛背上是红色,确实和您这只不同。”
云鹤祥不再多言,叮嘱凌月作好准备,旋即拿起一把匕首,划开凌月右手腕上一层薄薄的皮肤,鲜血顺着纤细白皙的手腕滴落,那只黑色蜘蛛似是嗅到了食物的味道,缓缓从云鹤祥手心爬向凌月右手腕的伤口处。
那黑色蜘蛛在伤口处停顿片刻,口器张合,触肢微动,倏地钻了进去。凌月感觉到那蜘蛛在身体里爬行的触觉异常清晰,顺着手腕,缓缓爬至肩颈,又顺着流淌的血液,最后停留在心口的位置。
蜘蛛在体内爬行时,凌月只能感觉到一阵细密的酥麻感,此刻蜘蛛停在了心口,微微传来一阵虫蚁啃噬的细密的痛楚,正是在西山监牢里,数月来感受过的那般噬咬。
那黑色蜘蛛倏地钻破血肉,凌月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爬行到了心脏的位置,心尖猛然窜起一阵刺痛。上次云飞翼刺中他的胸口时,凌月记得,正是这个地方,正是这种痛楚。
凌月的心脏上传来两处刺痛,似有两只蜘蛛在同时啃咬血肉,刺痛逐渐凝集成一处,心尖上倏地一阵翻滚,凌月咬紧齿冠不让自己痛喊出声。
至少,疗毒的过程虽痛苦不堪,却不会叫她如蛊毒发作时那般失去神智,凌月此刻耳清目明,将云鹤祥凝重的神色尽数收尽眼底。
那是一种不忍的情绪。
凌月尚且年幼时,过于娇生惯养,一日赏花,指尖被花枝刺破一点皮,她顿时大哭,泪珠决堤一般,父王瞧见了心疼不已,遂命人将那株玉兰拦腰砍了。父王瞧着自己落泪时,便是这般神情。
如今再忆起此番场景,凌月只感当年那株玉兰何其无辜。
凌月双眸微阖,只觉心尖的撕咬感觉愈发强烈紧密。
云鹤祥一直在旁细细观察,大约半个时辰过去,此刻他察觉到凌月面色上有一种即将晕厥过去的迹象,他凝眉注视片刻,遂拿起方案上的匕首,割伤了他的右手食指尖。
一滴血珠旋即溢出。
凌月体内的撕咬感倏地变浅,复有虫蚁在体内游走的触感传来,她轻轻掀开眼皮,瞧见了云鹤祥指尖上的一粒血珠,以及……
顺着自己的手腕从伤口慢慢爬出来的那只黑色蜘蛛,蜘蛛浑身光滑干净,不见一丝血迹,此刻仿佛听见了母体的召唤,嗅着云鹤祥血液的气味,爬回云鹤祥的手心。
云鹤祥顺势将其捉住,放回小瓷瓶内。
凌月在木椅上坐稳身形,浑身已被虚汗打透,云鹤祥叮嘱一番,转身便要去唤人给凌月换身衣裳,堂屋的门却在此刻被人敲响。
老管家浑厚的声线传来,“老爷,大将军来了。”
他口中的大将军正是江凌安,大荣朝上下唯有这位将军,不用呼其名讳,提及其官职便众人尽知。
云鹤祥面露惑色,似有不解,却也并未多问,只叮嘱凌月好生歇着,遂转身出了门去,交代老管家寻个山庄内的小丫头为凌月更衣洗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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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鹤祥行至书房,便见江凌安瘸着一条腿,正仰头望着书架上的一排古籍。
“大将军。”云鹤祥朗声问侯。
听闻身后来人,江凌安缓缓转过身,颔首行礼,问候道:“老先生,多年未见,还是那般仙风道骨。”
云鹤祥笑着回应,二人又寒暄一番,一齐在书案旁坐下。
江凌安遂开口探询:“老先生,晚辈此次前来,实有一事不解,还请老先生告知。”
云鹤祥深知江凌安无事不登三宝殿,荣朝太后的丧礼昨日方才告罢,江凌安今日前来惊云山庄必然有正事询问。
云鹤祥略微一点头,示意江凌安详述其事。
江凌安剑眉微蹙,眼眸略见深沉,遂问云鹤祥:“晚辈先前只知老先生善医理,前几日得云兄告知,方知老先生的蛊毒之术已至登峰造极之界。既然这般,想必老先生对这世间蛊毒无一不知。晚辈问老先生,这世上可是有一种蛊毒,能叫身中蛊毒的人身形容貌尽数改变?”?
第13章 、镜中花(二)
◎养女◎
江凌安这般问及,却是让云鹤祥老先生一时怔然,倒并非因他对江凌安提及的蛊毒毫不知情,而是因着他这方山庄里正好住着一位身中此类蛊毒的人,江凌安正巧前来问起此事。
云鹤祥遂又想起云飞翎前几日曾提及,那位凌月姑娘正是江凌安行军途中带回军营的,便心下了然,知晓这位大将军早已对这小女子的身份起了疑。
云鹤祥面色如常,回道:“回将军,还真有这么个蛊毒,能让身中蛊毒之人身形容貌皆毁,变成连父母亲人亦难以辨认的模样。将军这是识得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