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用胳膊肘把身子支起来:“你不是也说随便我、不管我吗!”
他低眼看了下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那还给我送被子!”
“现在不是夏天了,陈淮。”她正儿八经地叫他的名字,“天气预报说明天早上只有三度。”
“我怕你冷。”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除了遗留下的消毒水的味道,陈淮还能嗅见她洗发水的香味,闻不出来香型,只知道很浓郁地充斥着鼻腔,顺着毛细血管要窜到人的心里去。
他刚启了唇,尚未发出微弱的声音,秦瑶就又叹气:“主要是怕你睡着睡着冻病了,小病不治就变大病,最后就死了。”
陈淮泄了一股气,利落地躺回去:“死就死吧。”
秦瑶的声音变得很低,蹲在陈淮身边,抱着双膝,嘴唇被压在膝盖后面,于是变得极其细弱,只剩一股热气:“……我怕别人死。”
连秦瑶自己也感知不到自己的眼睛是睁还是闭,因为屋子里太黑了,他更看不到陈淮的眼睛,不知道他现在是否看着自己、以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心情瞧着自己。
“睡吧。”她再叹气,说了最后的话,然后就起身下楼去。
第27章 第27章
楼下晾的床单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干,夜里湿气重,醒来的时候被子上还粘了几只虫,秦瑶有种白洗了的感觉。
陈淮背着斜挎包,快步从楼梯间下来,站在楼梯口遥遥望了她一眼,稍微等了一会儿,秦瑶把床单收进屋子里,把门锁好以后才喊上他:“你知道要坐哪班公交吗!”
略微思考了几秒,他挺诚实地摇头,秦瑶把帆布包挂在肩膀上,勾勾手指,叫他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往路口的公交站牌走,一头一尾地站着,生怕别人知道他俩认识一样。
秦瑶古怪地歪头看向他,陈淮被她盯得不太自然,眯着眼睛看对街,稍稍低着下颌:“在学校里最好装不认识。”
秦瑶:“你怕越践找我事!”
虽然陈淮后来没说话,但是秦瑶看得透彻,她也没强行要求什么,把头正了回去,对两人之间那犹如地裂一般的空隙装作视而不见,自顾自上了车,陈淮紧随其后。
公交车上就剩最后一排两个座位,两个人一人占了一个,各自把头朝向不同的方向,一个看左边的窗户,一个隔着过道看右边*的窗户,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学校里那些事情乏善可陈,她背书大声到把喉咙都喊痛,早饭的时候就温吞地咽着热水,曹曼曼遮遮掩掩地从书包里拿了三五本儿童杂志出来,对秦瑶说恭喜:“将将将将——我算你的头号读者吧,如果零花钱再多五块,我还能买一本。”
秦瑶属实是很感动,曹曼曼双手撑着她桌子,好奇问:“那你以后是不是要去念文学系之类的!”
这个问题属实是为难,因为对于秦瑶现在的境况来说,选个能挣钱的专业才是最合适的,文学到底有没有个念头还是未知数,念出来了能找什么样的工作,能否养活自己,都无法确定。
面包和远方总归无法兼得,于是当下在曹曼曼问她的时候,秦瑶也词穷起来,给不出确定的回答。
总之先把高中念完再说,先顾好高考再说,更近一点的,先把这个月的月考抓起来再说。
学习之余,秦瑶开始或多或少地关心起陈淮的近况来,自从上次他发了狠把越践堵到厕所胖揍了一顿以后,越践似乎开始忌惮起来,总是避着陈淮走。
不过秦瑶也有所听闻,越践不会善罢甘休,他不采取肢体暴力,便开始跟家里人抱怨,越践的父母三番两次找上老师,说像陈淮这样的问题学生必须被劝退,不然就要向教育局反映,他爸爸说越践的每一处伤口都已经拍照存证,如果学校不严肃对待他儿子被恶意殴打的这件事,就要向社会大肆宣扬,到时候学校的名声怎么样,明年还能招到多少学生,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了。
越践的爸爸在市里一家上市公司工作,说话有理有据,透着一股高知人士睥睨穷学生的意味,话里话外也是不停贬低陈淮是没家教的孩子。
这话说来没什么差错,越践有家教,父母能把他受的那点儿伤都揣进心窝子里,受伤的证据都好好保留;陈淮确实不需要把伤口拍个照,因为他连医院都没去,身上的伤压根就没好过,手腕上被越践拿胶带捆出的淤痕经久不散。
秦瑶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界从某种角度来说歪斜得很厉害,大部分时候都处于正反馈调节的状态,有人永远在走上坡路,有人打从娘胎里爬出来就一坠再坠,掉进深渊里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