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梁欣欣实在不舍,阿婆就是她最亲的亲人。
姚阿婆伸出粗糙的右手,抚摸着姑娘家柔顺的墨发:“乖,阿婆会长命百岁,等你回来看阿婆。”
“那你可要好好活着,等我回来!”梁欣欣强忍着泪水,不想让阿婆担心。
姚阿婆点点头:“好,阿婆答应你!阿婆今年才七十岁,还有三十年能活呢,三十年,一切都有可能。”
可是梁欣欣才十八,三十年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鸿沟,遥不可及的天堑。
一头扎进阿婆怀里,紧紧地抱住阿婆,不想撒手。
姚阿婆也不忍心啊,老泪纵横。
可是时候不早了,再不走的话,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赶紧劝道:“快吃饭,还给你煮了六个鸡蛋,一起拿上,六六大顺,一路顺风。”
梁欣欣点点头,振作起来。
事已至此,投奔外祖家是唯一的出路了。
人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的。
没有外祖,就没有她的妈妈,没有妈妈,就没有她。
她不会嫌弃他们,只是她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外祖家的任何人,心中没有底。
也不知道那边会不会认她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几口喝完了米粥,吃完了煮鸡蛋。
梁欣欣挎上包袱,摸摸里面防身的剪刀,略微安心一些。
她接过六个煮鸡蛋,一步三回头的跟在静香嫂子身边。
“阿婆,一定要活着,等我回来。”柴门外,年轻的姑娘忍着泪水,用力挥手。
姚阿婆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哎,阿婆一定等你,你不回来,阿婆哪儿都不去。”
梁欣欣很快来到了村口,远远看去,二十岁的解小军,穿着没有款式可言的老棉袄,正蹲在货车车厢里啃窝窝头。
看到梁欣欣过来,立马跳下车去,帮她把包袱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车。
不远处的草垛后面,求爱不得的男人冷下脸来,转身把家里的自行车推了出来。
跨上车子,走小路,反超他们。
梁欣欣是他看上的人,想跑,门儿都没有!
货车司机小名二蛋,隔壁村的,是解小军的铁哥们儿。
昨天下午来公社卸的货,晚上正好回家看看老婆孩子,今早再去县里,给别的供销社送货。
这会儿车厢里是空的,潮湿的寒意无孔不入。
地板上倒是铺了两捆干燥的稻草,应该是解小军张罗的。
梁欣欣说了声谢谢,裹紧了围巾,瑟缩着坐下,低头整理着帆布包里的路费。
解小军打着手电,就这么蹲在旁边,饶有兴味地看着:“没看出来啊欣欣,你还挺有钱呢。”
“嗯。”梁欣欣的绣工是一绝。
公社有个老绣娘,早年毕业于女工传习所,是本地最有名的刺绣大师。
后来女工传习所停办了,老绣娘就自己收徒,不至于让这门手艺断了传承。
梁欣欣跟老绣娘的孙女儿是同学,经常去老绣娘家玩儿,一来二去,就成了老绣娘的关门弟子。
她是早产儿,从小体弱多病,阿婆疼她,不肯让她下地干活儿,把她当个富贵闲人养着。
她心里过意不去,初中毕业后就去绣品站接活儿了。
眼下除去留给阿婆的三百,她手里还有三百多。
她问解小军:“咱俩路上估计能花多少”
“二蛋帮我凑了些全国通用的粮票,要是不够,可能要去黑市买,算上我回来,可能要一百多吧。钱你先拿着吧,到时候剩了多少我都给你带回来。”解小军知道她的打算。
但是路上的事,谁说得准呢。
解小军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去北京找找你爸”
不提还好,一提,梁欣欣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解小军赶紧打住。
这姑娘只是看起来柔弱,实际上是很有主见的。
她那个爸,十八年都没有回音,心里肯定没有她。
说不定真的另娶了,何必自讨没趣。
车子在半路停了下来。
二蛋无奈,下车打开货厢门:“疯狗来挡道儿了。”
梁欣欣下意识握紧了帆布包,一把拽住想要下车硬刚的解小军。
他这小身板,完全不是那人的对手。
解小军不理解:“我得下去跟他理论,不然等会天亮了不好走。”
“没用的。”她又不是没有理论过,结果就是被迫远走他乡。
她恨这个狗男人,是他毁了她的安稳人生,也是他穷追不舍,让她再次陷入困顿。
她必须想办法自救。
紧紧地摁着包里的剪刀,沉思片刻,道:“你去哄他,就说我感冒,烧迷糊了,起不来。”
“能行吗”解小军总觉得这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