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被春兰一把拽住,采荷不明所以,“你拽着我做什么”
春兰叹气,示意采荷冷静一些,“便是知道她故意克扣,我们又能如何”
“你去厨房闹一通,当下倒是快活了,可有想过之后”春兰指了指屋子,轻声道,“还嫌姑娘不够烦心”
采荷一听这话,立刻就安静下来。
屋里屋外不过隔着一层窗户纸,她二人的对话程胭早就听了个正着,她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丫鬟们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她又岂会不知
这不过是推托之词,程家虽然不算太富庶,好歹也是个京官,何至于家中连几斤取暖的炭都没有
不过是旁人不愿给罢了。
冯嬷嬷是程父继室李氏的陪嫁,深受李氏信任,府中采买等一应事务,都是冯嬷嬷在统管。
她说不曾有,程胭又能如何
就算闹到程父的面前,他也会高高在上的告诉她,继母管家不易让她莫要无理取闹。
实在是眼盲心瞎。
继室的陪嫁都能堂而皇之欺负到她的头上,程同济功不可没。
自从母亲故去,她没了母亲的同时,也没了父亲。前些日子她及笄那么大的事儿,程同济都吝啬回来,只打发人送回来一只普通银簪。
并非是程胭幼时他绘出的那一支。
原本程同济说过,要寻来最好的玉料,亲自雕琢。
只是昔日的承诺,都随着母亲的离去而一同消散。
及笄礼全都由李氏操办,李氏非她生母,又如何会为她尽心尽力
敷衍的笄礼,草草开始,草草的结束。
若非程胭的未婚夫家越国公府送来贺礼,她只怕是要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程胭早早的告诫自己莫要为这样的父亲伤怀,但有些事儿只要想起心里还是会难受。
春兰采荷还在外头看着煤炉,采荷杵在一旁生闷气,春兰哄她去取汤婆子。
但采荷还有些不高兴,“汤婆子顶什么用呢一会儿就冷了。”
“有也总比没有的强。”
“立春已过,天气很快就会暖和起来,很快就用不上炭,若是冷便多穿些衣裳,夜里多灌几个汤婆子也能对付过去。”
春兰佯装生气的敲了敲她的头,“还不快去,难不成要冻着姑娘”
采荷没说话,一掀帘子就进了屋,速度极快的抱着汤婆子出去交给春兰,二人齐心协力,手中动作愈发快了起来,不多时春兰灌好了几个汤婆子抱进屋里。
采荷则在外头看着煤炉。
春兰将其中一个小巧玲珑的放在程胭手边,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程胭有些恍惚,她也不知怎么的,竟没由来想起采荷方才说的话。
程芮的手炉中用的是银骨炭
银骨炭金贵,无烟无尘还不呛人。
她从前也常常用,不过她要比程芮更奢侈一些,直接将这炭当做屋炭来用。
整个屋子里暖洋洋的,便是寒冬腊月的日子里,也只是着了一些单衣。
父亲为此颇有微词,觉得她太奢靡,但阿娘宠她,便是父亲反对也会拿出体己给她置办,好叫她舒舒坦坦的度过冬日。
可在母亲去世后,程胭就再也没见过什么银骨炭。
她从回忆中抽身,将那些思绪尽数掩埋,手心里的温度让程胭眷恋不已,原本就绣的艰难的抹额,如今更是不想再动半分。
程胭费了不少的力气才终于说服自己将手从那暖呼呼的汤婆子上拿下,捏起冰冷的绣花针。
春兰从柜子里找出许多的旧衣服,裁成细细长长的布条,想着将窗户缝隙给塞上,免得夜里冷风直窜。
主仆二人各自忙碌着,春兰还没裁完布条,炉子上的热水又开了,这一回没再灌汤婆子,采荷沏了一壶茶捧到程胭跟前。
“姑娘且歇一歇,老夫人的寿辰还有一些时日,这抹额也不急于一时,若是熬坏了眼睛可不值当。”
程胭听劝,便将抹额放置于一旁。
抹额精致非常,上面的图案更是经过深思熟虑,灵鹿,松鹤,取延年益寿之寓意。
针脚绵密,线头全部细细的藏在里头,半点不扎人。
一针一线皆是巧思,费了程胭许多的心思。
“这抹额唯有灵鹿不曾绣完,姑娘就更不用着急,不若慢慢的绣着,省的那些姨奶奶们瞧见,又要来惦记。”
“正是快要绣完了,我才想着今日做好。”程胭擅女红,也很是喜欢,可一样东西长年累月的做,就是再喜欢也要生出厌烦心思。
先前祖母过生辰,她就送了抹额,祖母爱不释手,当日便戴上,这本是一件体面事,谁知祖母的那些妯娌过来贺寿,瞧着很是欢喜,纷纷追问是哪家绣坊买的。
祖母洋洋得意说是程胭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