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亮着,在无影灯光源的四周,能清晰地看到散在空气中的,像气溶胶颗粒一般的孢子粉。
虽然这里并没有菌丝,但孢子粉已经与空气混为一体,它们会随着呼吸进入气道,感染人体。
“你没有感觉吗?”何青黛问。
余霜摇头:“应该是什么感觉?”
“痛苦。”何青黛回答,“痛苦。”
余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何青黛口中的痛苦。
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痛苦感觉,这种痛苦苍白、冰冷、又无助。大脑好像一下子被泡在了冰水之中,渐渐变得冰冷僵硬。
染上苍白之后,唯一的念头就是……绝望。
深不见底的绝望。
但也许是因为余霜体内[吞噬]异能的在起作用,也可能是因为余霜从小在贫民窟长大,对于痛苦的承受阈值更高,余霜感觉自己受到的影响似乎比在场的其他人小一些。
“这种感觉跟疯病后期的症状很像。”秦密平静地解释,“疯病最开始是神经上的痛苦,这种痛苦会在每时每刻折磨着得病的人,到了后期,患者的痛感已经麻木,但损伤的神经再也修复不好了。”
“哪怕是我的药也没有用。我的药能够缓解痛苦,但无法修复已经失去功能的脑神经细胞。”
人体具有自我修复功能,很多细胞坏死,机体就会在短时间或长时间内产生新的细胞进行修复。
但神经细胞不同,它就像生命本身一样脆弱又珍贵,无法复制,也无法再生。
“如果初期的疯病是因为痛苦,后期的疯子们就只剩下绝望与无助。他们的大脑失去了感受快乐的能力,只会不停地分泌痛苦,最后绝望会将他们淹没。”
*
苍白爆发了。
整座医院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苍白的孢子粉。只要是需要呼吸的生物,都难逃苍白的感染。
人的一生,就像一颗真菌,它由痛苦与欢乐组成,如果痛苦的含量高于欢乐,它就会生病、就会枯萎。
悲伤与痛苦就如同它的孢子,如果超过一定的含量,它就会扩散、传染、蔓延。
医院的角落里,苍白一层又一层地堆积着,形成了肥大的集聚型菌落。
菌落的身上共生着无数的蠕虫与菌丝,蠕虫与菌丝一抽一抽地抖动着,如同哭泣。
伴随着苍白的哭泣,无数的苍白孢子粉飘散在空气中,让整个医院充满了绝望与痛苦。
还在医院里的人们无一感染了苍白。
初期,他们会感受到近乎绝望的痛苦,正处于痛苦发作期的苍白患者会因精神上的折磨疯狂地破坏着自己的身体。
而到了后期,苍白患者会彻底被绝望淹没,他们的口、唇、眼,皮肤彻底变得苍白,他们没有情绪,没有思想,也没有灵魂,彻底变成了行尸走肉,走向苍白灾难的怀抱,成为培育菌丝的“肉床”。
*
孙雪站在周宇梁的房间门口,好几波菌丝人来袭,都被她击退了。
天灾警报没响,她不知道余霜是如何提前得知天灾来袭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余霜让她守着周宇梁,但孙雪选择了相信余霜,她的队员,也是她的队友。
苍白蔓延到了医院的每个角落,她自然也不例外。
周宇梁在病床上哇哇大叫,甚至因为无法承受痛苦,妄图自残,被孙雪制止了。
孙雪将周宇梁乱动的手脚严严实实捆了起来,现在病房里只剩下了周宇梁歇斯底里的嚎叫。
孙雪皱眉,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苍白带来的痛苦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她,孙雪下意识地转了转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试图想一些快乐的事情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她跟穆白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们的父母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战友。因为经常出任务,由她的奶奶带着她和穆白黎。
穆白黎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捡她不要的玩具,收藏她不要的零食。
其他的孩子给了穆白黎一个外号“垃圾人”,嘲笑穆白黎。
一天放学,孙雪看到穆白黎被一群男生团团围住,男孩子们朝穆白黎身上扔小石头,一边扔,一边嘲笑:“你没有爸爸,没有妈妈,连你的奶奶也是别人的!还喜欢捡孙雪的垃圾,你就是个垃圾人!”
穆白黎蜷缩着身子,将自己抱成一个球,裸露在外的部位被小石子砸得鲜血淋漓。
孙雪掰下一根树枝,冲进了这群男孩子中间,拎住骂穆白黎骂得最狠的孩子,将树枝狠狠抽在他身上。
后来,老师来了。
当老师拉起受害者穆白黎时,孙雪看到穆白黎身下紧紧护着的,是她不要的零食和玩具。
所以动手打人的孩子都收到了批评,也包括孙雪,孙雪跟坏小孩一起被罚站时,穆白黎哭着跑到她身边:“我替你罚站吧,是我害你被老师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