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至此,于尉回头看向面色苍白的孟晚,以及不远处担忧不安的刘小年和江师兄,随后展颜一笑,颇有种大彻大悟的坦然和惬意,人之一生,有舍有得,如何不算一种修行。
他的笑中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从容,无端令孟晚感到恐慌,眼眸一颤,像是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忙上前一步不安道:“于尉,你……”
“砰——”
话音未落,一股灵力将孟晚用力一推,身体如蝴蝶般双臂大张不受控朝着身后飞去,她瞪大了双眼张着未说完话的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只是看着眼前之人神情坦然,嘴唇开合,轻声道:“江师兄,带他们走!”
“于尉,你要做甚!”江师兄闻言转身,见眼前发生的情形,亦是满面震惊,嘶声大喊。
“这些怨灵以灵力为食,那我便以自身为饵替你们谋一线生机,佛祖饲鹰,菩萨低眉,亦是一种修行,我寻我的道,好似在此时明白,我于尉今日也当一回救世主,”于尉神情淡然,没有半点要赴死的害怕,执剑的身影在狂风中屹立不倒,语气却坚定无比,“万象宗的师兄弟们还在等着你们,你们定要将宗主带回来,将今日发生的种种告知仙门百家,只要宗主在,万象宗便不会灭!”
“于尉,”孟晚被江师兄接住,还未站稳身体便怒气冲冲破口大骂,“你别做傻事,你给我回来,你不准有事,我们同去便要同归,你回来,莫不是以为自己所为乃是英雄,不是的,我不承认!”
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可于尉并不觉得生气,只是笑了笑,“小师叔,我并非相当什么大英雄,眼前僵局需得一人破局,如此,我宁愿那人是我,自我修道起便时常听纪师姐同我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于尉今日并非为了那些虚名浮利,是为大道,为万象宗百年基业,为我同门修为师兄弟们,死得其所,遵我道心,不悔,不悔!”
刘小年泪流满面,哭的泣不成声,哽咽道:“于师兄,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你回来啊,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解决,你莫要冲动啊。”
闻言,于尉亦是红了眼,眼前几人是他同门,亦是他的朋友,今日生离死别,恐是再无相见可能,他看向满面泪痕的刘小年,沙哑着声音道:“刘师弟,是我对不住你,于尉此生最为亏欠之人,一是大师姐,二便是你,早在封魔渊时于尉便应该死了,幸得你相救才留下一条命,这条命是用换的,每每想到此便羞愧难当,若有的选,我宁愿灵力全无的是我,这份恩情,于尉铭记于心,今日便在此还恩。”
语毕,他周身灵力运转竟是将全身灵力激发出来,浑身似镀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如神祇一般眉目温柔,而那些自他身上弥漫出来的灵力吸引了无数怨灵,一层一层攀附在他四肢和躯干上。
原本还朝着孟晚他们追去的怨灵,嗅到这股灵力立刻掉了头朝着于尉纷涌而去,眨眼间,于尉周身便簇拥了密密麻麻的怨灵,瞧着瘆人无比。
“不要!于尉!我不准!!!”
孟晚痛呼出声,眼中什么也看不见,只余下于尉被怨灵包裹的模样,便欲冲过去,被江师兄一把拦住,“孟长老别去,危险!”
“放开我,不要啊,于尉,不要!”孟晚泪眼婆娑无助的哭喊着,可被人死死拽住无法挣脱,顺势跌坐在地上,睁着眼哭喊着,“我要怎么救你啊,我要怎么救你,于尉,不要啊,你回来,你不是同我说你要当闻名天下的剑修吗,你不是说还想要再见见长宁吗,你别去,别去啊,算我求你。”
被怨灵吸取灵力的滋味并不好受,它们一点点攀附在身体上,顺着血络一点点将体内的灵力吸出,好似剥皮抽出骨髓那般疼痛难耐,大脑一片空白,将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馒头的冷汗,不自觉张口的嘴唇和颤抖的嘴角,却硬生生咬着牙忍住。
意识恍惚间,于尉不由想到那日听闻纪长宁葬身封魔渊时的悲痛,又想到刘小年挡在自己身上护住自己的画面,人生种种如走马灯般快速闪过,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嘴唇开合,好一会儿才轻声说着:“原来,这么痛啊。”
只这么一句话,便让刘小年忍不住嚎啕大哭。
“快……快走……”已然到了极限,于尉用身体将所有怨灵拦下,目光混浊的看向几人,不断重复,“快走……快……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