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舟不明白纪长宁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只觉天道却是处处同自己作对, 在每一次至关重要的时候。
他思绪混乱, 意识恍惚, 微微张口,可当看见纪长宁眼眸中仅存在一秒震惊,又恢复平静好似不认识自己的眼神时,那些解释的话语便说不出口, 口中如吞黄连,苦涩至极, 以至于他喉间一紧, 整个人僵硬麻木。
自己好似又做了一件蠢事, 晏南舟在心中这般想着, 扶着孟晚的双手变得滚烫灼热,快要将他双手烫坏, 以至于十指有些颤抖, 心中从未如现在这般不安,就如等待凌迟的犯人。
而纪长宁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晏南舟, 自那日一别,晏南舟再未出现过,本以为二人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却不曾想会在这里,在这种场景下再次相见,身处在山间陵的凉亭中遥遥相望。
有些物是人休,更多的觉得可笑。
她站在这个二人都极其熟悉的地方,看着他同另一个女子相拥。
眼中的震惊再看到晏南舟怀中紧紧抱住的女子时,变成了然,甚至有种:果然如此,他果真是为了孟晚而来的念头。
曾经何时,纪长宁会因为晏南舟和孟晚的亲密而难受,毕竟人非圣人,无人能眼睁睁看着心悦之人同旁的女子亲密无间,而毫无波动。
会暴怒,会大骂,会黯然伤神,这些都是人本身存在的劣根性,是修士不停修炼企图抛弃的人性一部分,但只要一日未飞升,那便一日无法改变修士亦是人的本质,纪长宁已然也有,没有那般歇斯底里,却也会难过伤心。
可眼下再次看到这二人相依相偎的场景,她却心如止水,毫无波动,并未有任何难受和心口酸涩,仿佛这二人不过是同她没有关系的陌路人。
她想,她确实对晏南舟没有半点情意了,无爱无恨,心中淡然。
可一旁的路菁做不到纪长宁这般洒脱,这一路上她将纪长宁醒来后的旁枝末节都问了个一清二楚,自是也知道晏南舟的存在,更是知晓晏南舟的所作所为。
她心中一直憋着团火无处发作,这会儿瞧见了人,被强行压制住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快问将她的理智烧尽,每一个字都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含着浓浓的恨意,“我还没找他麻烦,他自个儿先冒出来了!”
说罢便要朝着二人冲去,纪长宁见路菁神色,担心她惹祸上身,一把将人拉住,正欲说什么时,路菁直接挣脱她的牵制,怒吼了一句,“晏南舟!”
这句话中的恨意极强声音极大,不仅让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孟晚心跳加快,就连跟在孟晚身后匆匆赶来的江师兄亦是被吓得脚步一顿。
于是忙探头一看,只见孟晚和晏南舟深情相拥,一旁还站了俩眼生的男子,尤其最前面那个,目光狰狞,面带杀气,仿佛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要不是他知晓晏南舟同孟晚的情意,当真以为这人是来捉奸的。
“什么情况?”江师兄低语,又不明眼前局势,只好先观望观望。
前面,孟晚听见这句怒吼,下意识转过头朝声源望去,只见见两名陌生的弟子站在凉亭外,一个眉头紧皱,一个怒气冲冲,松开晏南舟,神色凝重,周身气势冷了下来,连语气都不似给人的感觉那般温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师兄师姐,自己其他同门护在身后的小师叔了,厉声质问,“你二人是哪个仙门的弟子,谁给你们胆子闯入我万象宗后山,可是不将我万象宗放在眼中!”
听见这话,路菁才后知后觉想到自己服了幻形丹,旁人认不出来自己,正思索如何解释时,纪长宁走了上来,朝着孟晚颔首行了礼,温声道:“孟前辈不用紧张,今日我二人所看见之事,定然不会向旁人透露只言片语,无论是你,还是……”
她停顿下来,目光望向站在孟晚身旁的晏南舟,只停留了一秒便又移开,连多一秒都未有,只是轻声将未说完的话继续,“这位道友。”
这位……道友?
这四个字如同四把利刃直直插进晏南舟本就百孔千疮的心中,他身形一僵,瞳孔放大,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握紧了拳头,指甲扎进掌心的软肉中,硬生生掐出伤口,指腹有些湿润,应是出了血。
他口中涌上一股苦涩,犹如黄汤下肚,苦涩难忍,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耳边嗡嗡作响,连意识都有些恍惚。
虽说早就知道再见已是陌路人,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晏南舟依旧会心痛到快要呼吸不上来,眼眸极深,只是直直看着纪长宁,好似他只看得见纪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