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沧桑的妇人抱紧了怀中女童,拼命辩解,“不是的,她不是疫症,能治好的,求求你别赶我们走,我们孤儿寡母的,一落单哪还有活路。”
那女童手里还拿着半块月团,李见月眼尖,认出上面隐约的字,看向洛沉。
他竟一直留到现在。
另几个生病的面色苍白,也忐忑不安的站在一旁,神色哀求。
朱三双手叉腰,“你们活不了,还要带累大家,你们安的什么心?”
妇人被他吼得一哆嗦,不停摇头。
朱三凶恶的眼神又看向了谷子,小丫头吓得直往连氏身后躲。
“还有你家这丫头,整日里咳嗽,别是肺痨吧。”
连氏道,“大夫看过了,不是什么大病。”
朱三嗤笑,“什么大夫,那不是你们自家人吗,当然护着你们,再说真要是厉害的疫症,他一个江湖郎中治得了吗?”
“只要是人我都能治,”于流水生气自己的医术居然被人质疑,“不过要是畜生,倒是未必,你怕的话,不如自己离开。”
朱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看旁边有人偷笑,恼羞成怒。
“老东西,敢骂我!”
说着冲上前想打他,挥出去的拳头被洛沉拦截。
朱三早就看出来了,这一大群人都听这个年轻人的,从哪走,何时歇,歇在哪都是这人说了算,他心里很是不服气,年轻轻的生瓜蛋子,充什么老大,凭什么都按他说得来。
朱三有意与他争个高下,想自己号令,做这些人的主,他以前做过镖师,也是个练家子,出了手,便没想着只是装样子吓唬。
他力气大拳头硬,不将这年轻人放在眼里,可被阻住的右手不能动弹分毫,任凭他再怎么用力,都被牢牢的控制住。
那只修长的手,似乎也没使多大劲抵抗,可他的骨头都慢慢开始疼了。
朱三心内暗惊,已经感受不到阻力了,整只手剥筋淬骨般的疼,他半边身子都在颤抖,正待求饶,那股霸道的摧毁之力蓦然松懈了。
洛沉脸色骤变。
朱三顺势抽回手,碍于面子,想都没想又朝他攻来。
方才那一刹那洛沉细微的变化,李见月看得真切,算算时日,立刻意识到什么。
她急忙冲上前,挡在洛沉面前。
朱三险些收不住。
李见月微微侧头,那拳头就停在她面前半尺。
洛沉的内力飞流直下,在急速散去,体内寒霜凝结,沿着他的四肢百骸寸寸弥漫。
冰冷刻骨,似无数把寒刃在血脉骨髓里冲刺,他几乎站立不住,勉力支撑着不让人看出异样。
痛意让他思绪凝滞,望着眼前少女纤细单薄的身影有些失神。
朱三一个大老爷们,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娘子,停下手来,十分不满,“你干什么,想死啊!”
李见月睁开眼,胸膛起伏,“大家都是为战乱所祸的可怜人,搭伴同行不过想有个照应,谁要是怕被病患牵连拖累,大可自行离去,不必强求,非要同行,便需得同心协力,互相扶持方可度过眼下难关,你们扪心自问,若今日病得是你们,被同伴驱逐抛弃,你们又该如何?要么让大夫给他们诊治,要么……”她停顿了一下,深吸气,“滚远点,我们这里不欢迎。”
“你!”
朱三面色铁青,被旁边两个人拉住,劝了几句。
小娘子说话有情理,谁的心都不是石头做的,方才观望的人多少都面露同情,犯不着为此触众怒。
朱三又想到手快废掉的那种痛楚,那年轻男人眸若刀锋,浑身杀气腾腾,他不敢对视,神智回来了些,重重哼了声转顺着台阶下来,扭头走了。
他前脚刚走,洛沉拔腿就往林子里走去。
脚步飞快,李见月也跟了去。
于流水望着他俩背影,眼中闪过疑惑,那个憔悴的妇人抱着孩子来找他,请他给孩子瞧瞧,他收回视线,忙着去看诊了。
何丁香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洛沉,见他掉头就走,以为气着了,也想去宽慰两句,追了几步,前面的李见月听见,停下回头对她道,“何娘子,你这几日也没怎么进食吧,我带回只兔子,秀秀姐去烤了,你待会儿也尝尝。”
何丁香脚步一顿,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涌起一股涩意,还有些不快,复杂难言,只点了点头。
这一耽搁,洛沉身影已经消失。
李见月在林子深处找到他,他蜷着身子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唇色苍白,额头汗珠滚滚,沿着两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