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脸色一变,诧道:“姑娘是怀疑今日遭人设计了?”
少甯点头,“我身子虽算不得太强健,但也从未闹过什么头疾,今日刚受了这金钗,不过戴着同那宣平伯家的小娘子多吃了一盏茶,时机竟那样巧,当场便发作起来。”又道,“原本程家惯用的马车夫,外人摸不清内情,谁敢轻易出头收买?且程府的下人,身契无一不是在男君手中,或是在女君手中攥着,他即便见钱眼开,总也要想想自己家中其他人的退路。”
嬷嬷明白了,“姑娘是怀疑几位程家小姐?”
少甯说是,“我去赴宴最初是大姑娘开口相邀,簪花宴中二姑娘因魁首之事也对我十分不满,三姑娘更是一反常态,竟站在廊下便同我攀谈起来,以她往日为人,正是该哄着二表姐,同我疏远之时,为何热络更胜往昔?紧接着又发生这种事,实在是不能不叫我多想。”
嬷嬷点头,“您方才说,那宣平伯家的小娘子同您吃了茶?会不会也有可能是这茶有问题?”
少甯想了片刻,摇头道:“那小娘子我瞧着心无城府,倒不像是个会做这种事的,且我同她也没利益纠葛,你不知道,今日,不对,已是丑时,是昨日,昨日宴上不知为何,长公主突然抬举了我,连带了那镇国公家的张夫人也对我另眼相看,赴宴的几位娘子,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呀!”
宋嬷嬷想了想,脑海中倒是勾勒出了那种画面,“我们娘子貌美,几位夫人喜欢也是应当的。”
少甯摇头,“齐大非偶,长公主是谁,抬举谁不是抬举,为何偏偏是我?这里面定然是有咱们不知道的缘故在里头,白白惹了人眼,祸事便会接踵而至,我不喜欢。”
嬷嬷道是,说:“那天亮奴婢便寻个借口出府,拿着这钗子寻个郎中好生问问。”
少甯说好,又道:“也保不准,没准还真是那杯茶的事,只是目下,这茶咱们肯定是查证不了了,我昨日近过身的外物,便只剩下这么一支金钗,总要查过我才能放心。”
宋嬷嬷说好,为她舀了水冲洗干净头发,又伺候她出浴,穿好衣衫返回内室。
坐到妆奁前,用干布巾子一下下为她绞着头发,眼眶却有些发红,“若夫人还活着,知道娘子遭了这样大的罪,该有多心疼。”
两人正说着话,不妨听到些声响。
宋嬷嬷还道是素瓷,浅声朝岫玉座屏外喊话:“姑娘这里有我伺候着,你也累了一日了,且去睡吧!”
却没传来回话,紧接着又是咚咚两声,似是拿手指敲击木作家什的声音。
宋嬷嬷皱了眉,“这丫头,姑娘你去床上躺着,奴婢去瞧瞧。”
少甯方想说好,却突然若有所感,起身绕过她便朝外走。
因刚沐浴出来,怕她着凉,宋嬷嬷随手解了桁架上的披风,罩头将她围上,“姑娘,你慢着些。”
雾更浓了些,一眼望去白惨绵密,让人心里发慌。
外间烛灯摇曳,煌煌白光。
少甯方迈出内室,便见外间朱漆官帽椅上多了一个少女,身材高挑,体型纤朗,一身异衫。
初见时满头的乌色卷发已经编好,自两侧盘至头顶,起了一个高髻。
她右手的中指正轻轻捶打着桌案,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但见高鼻深目,容貌十分出众。
少女站起身,眼睛一亮。
少甯先出声,“是你!”
少女翘唇一笑,噔噔跑过来,清越道:“方才我混在你们队伍后面,待人都走了,这才敢翻院墙进来。说好的,我救了你,你要留我一宿。”
宋嬷嬷瞪大了眼,“我方才明明锁了门窗的。”
少女自豪笑,“这些个小玩意哪里能锁得住我。”
少甯沉了片刻,拍了怕宋嬷嬷道:“嬷嬷,这位是我的恩人,今夜在此借助几个时辰,她身手好,不会被人发现的。”让她坐下,又亲手斟了茶水给那少女,“喝吧!”
少女一口气喝了三盏,又开始吃盘子里剩的桂花糕,道:“谢谢你,女凉子,你收留我两个时辰便好,我同我阿叔走散了,天亮后他进得城来,我自然会去同他汇合。”
宋嬷嬷噗嗤一笑,纠正她,“是女娘子,不是女凉子。”
少女羞涩笑了笑,摊开手,“没了,我还想吃。”
宋嬷嬷倒是很喜欢她,“你这小娘子,胃口倒是很好,等着,我再去给你拿。”
之前在山水庄子时,这少女趁着淆乱躲进她的车中,同她说要混在队伍里进城,可却请她保密,不可告诉旁人。
因有恩,少甯虽疑虑却也同意了。
只异族女子,无故出现在大晔,她自然也要问问清楚,“方才在车上,你没同我说清,你叫什么,家住哪里,为何深夜出现在庄子后山?”